Sunday, July 19, 2009

痛苦快樂不平衡



心中一直存着一個疑問:痛苦和快樂,是不是對等的感情?是不是像餓與飽,冷與熱一樣,代表着人類感情軸線的兩個極端?

第一次想到這問題,是因為聽到「開心的時間過得特別快」這句說話。那時年紀還小,只覺得說得很有道理,但不知原因何在。長大後,習慣了快樂是「不知時日過」,痛苦是「度日如年」;接受了開心和不開心的不平衡,卻始終沒有深究背後的道理。

托爾斯泰在 Anna Karenina 開首那句「幸福的家庭有同樣的幸福,而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令我重新思考這個問題。漸漸觀察到,幸福快樂的事情,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模式;不幸和悲傷,卻往往存在着無數的可能。

然後又發現,在中文和英文裡,形容快樂的詞彙,都比形容痛苦的來得貧乏。

開心,快樂,高興,輕鬆,滿足……你能不能仔細分別其中的不同?相比之下,傷心,失望,絕望,妒忌,憤怒,害怕,惶恐,擔憂,驚慌,困擾,苦悶,消沉……是複雜得多,細膩得多了。

所以我覺得,人對痛苦的感覺,比起對快樂的感覺來得敏銳。

但是為甚麼呢?我喜歡鑽研進化論,特別為此推敲了一套理論,解釋這個「痛苦快樂不平衡」的現象。

甚麼是快樂?從進化角度來看,人類追求快樂,是為了生存,為了延續基因。吃一頓飽的,談一場戀愛,升遷加薪,受朋友信任愛戴,都有助傳宗接代。因此,我們會為這些經歷感到快樂。

痛苦,則是一個警號,教導我們避開可能出現的危險。擔憂,是為了不想明天捱餓;憤怒,是因為別人侵佔了私人領域;妒忌,是因為懷疑伴侶的忠誠。

快樂,是一個目標。我們為了獲取快樂而努力,但歡愉過後,我們不需要記着快樂的情緒。記住昨天的美味晚餐,對今天狩獵的成敗,是沒有幫助的。

悲傷和痛苦,卻是值得記住的訊號,警告我們不要重蹈覆轍。對痛苦的感覺敏銳一些,能提高對危機的警惕,有助人類在弱肉強食的叢林中生存。

所以,在進化的過程中,忘記快樂,並沒有甚麼代價;忘記痛苦,代價卻可能十分高昂,隨時會付上寶貴的生命。這,便是快樂和痛苦不平衡的地方。

快樂,是個追尋中的矇矓概念;痛苦,是累積下來的層次分明的經驗。

快樂不知時日過,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中,我們都選擇了忘掉快樂,記住難過。

(這篇或者是一場謬論,但「進化心理學」其實是蠻好玩的。人是動物,是名副其實的衣官禽獸;我們的慾望和情緒,絕對是有跡可循,有其原因的。)

Monday, July 13, 2009

生命中不能承受的婚宴



上週末,參加了一個別開生面的卡啦OK\舞會\才藝表演婚宴。娛樂性之豐富,令人嘆為觀止,也令賓客們幾乎忘記了新郎新娘的存在。

中式婚宴,從來就是折磨。由乳豬拼盤到美點雙輝,三小時虛有其表的誇張排場,不單折磨一對新人,也折磨出席的親朋好友。能樂在其中的,怕只得四位高堂,和一眾湊熱鬧的姨媽姑姐。

小時候,幸運地是家族中唯一的適齡男丁;牽婚紗裙尾這重任,自然責無旁貸。中環大會堂的樓梯,留下了我童年的不少血汗。對婚禮的厭惡,相信是源自這童年陰影。

從前的婚宴,卻是相對地簡樸,不外是簽名-合照-打牌-吃-敬酒-吃-送客。

可是,不知從何時起,大家開始不安份守己,漸漸加插許多花招,一點一點地把「去飲」這個 experience 推入萬劫不復的深坑。

明明剛剛才跟全場人合照擁抱過,開席前卻要煞有介事地進場。跟着是千篇一律的「玩」新人悶遊戲:這年頭,誰還把當眾熱吻當一回事?真不知是那碼子的懲罰(那天新郎新娘玩輸了,要罰伴郎伴娘激吻一分三十秒,那才算有點看頭吧)。

然後你嚐一口鮑片,他挾一箸菜膽,再抬頭瞄瞄新人精心製作的幻燈片。還有其餘的歌舞助慶,切蛋糕,拋花球襪帶,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結婚,變成了娛賓。

我明白,婚姻不是兩個人,而是兩族人的事。在父母親友的有形壓力,和中國人傳統的無形壓力下;排場,是無可避免的 necessary evil。

但避不了一場大龍鳳,總可以簡單一些吧。曾參與過的婚禮,都是中西合壁地,從開門利是到鬧新房,把整天時間表安排得針插不入才算完滿。搞的人累,看的人也累,何苦呢?

有誰能發起一個「簡約婚禮」運動,簡化中式婚禮流程,省掉無謂的細節,造福後世?

Thursday, July 09, 2009

He Was a Father Too



一輪擾攘,Michael Jackson 追思會已曲終人散。被傳播媒介連續轟炸了近兩個星期後,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這場追思會,莊嚴中帶慶祝的氣氛,浮誇又不失人情味,很貼切 MJ 的身份,著實搞得不錯。Paris Jackson 那十數秒的說話,將如 John John 的敬禮一樣,烙在美國人的集體意識中,成為一個時代的icon。

主辦者堅持,Paris 的說話是預計之外的真情流露。但亦有人批評,Jackson 家不應該把孩子搬出台前,面對十億觀眾。

真相,該是在兩者之間吧。小女孩不是照稿直讀,但 Jackson 家把小孩子暴光, 卻是高調向全世界顯示,孩子是家族的一份子。將來生母(或生父)要爭撫養權,必然困難重重。(有一點我感到很奇怪的,是任誰看到三個小孩,都會質疑誰是生父;但媒體對孩子血緣的推測,竟然是異常的低調。)

撇開背後的動機,讓孩子們親身感受到,父親是受千萬人擁護的藝人,始終是好的。他們還年幼,生活在保護牆內,不能明白別人對父親的評價。到他們長大後,必定看到聽到無數或真或假,關於 MJ 的醜聞和怪行。但至少,他們能永遠擁有這天的記憶。

每個人心中,都為 MJ 定了性,把他判決成巨星/奇人/怪物/罪犯。想不到,他留下的最後印象,竟是生前最不為人知的一面:一個深愛子女,盡責的好爸爸。 

父親早逝,爭產,爭撫養權,無孔不入的狗仔隊……MJ 子女們的成長路,將十分崎嶇。希望 Jackson 家能好好把孩子照料成人。

Friday, June 26, 2009

MJ,RIP



不過一日時間吧。昨天是茶餘飯後揶揄對象的 wacko-jacko,今天,又變回風華正茂,一身金光在台上月步的萬世巨星。

One day, it makes all the difference.

Thriller 不屬於我的年齡,聽 MJ 的歌時,是在懷八十年代的舊。九十年代初的 MJ,已經不能把他當作正常人看待了。那時候,聽到 Beat It,Billie Jean 的節奏,已在感嘆,如此的演藝才華,為甚麼要自掘墳墓?

然後,眼看他越變越怪,便再沒留意他的消息,也跟着別人取笑他快塌下來的鼻子。

MJ 有沒有孌童,可能永遠沒有答案。我相信,他是確信自己是清白的。就如精神病人不能判斷對錯,和世俗價值觀隔絕的他,根本分辨不到,與十三歲男童同床共寑有甚麼不妥當。

和夢露一樣,MJ 爬到花花世界的最高點,卻克服不到內在心魔,把心靈關進不見天日的密室中。這樣的結局,是突然,也是註定。

在這個潮流任意下載,人人都是 content provider 的廿一世紀,Michael Jackson,應該是流行史上最後一顆巨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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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明報的社評,東拉西扯地從 MJ 去世說到李小龍黃家駒。巨星殞落,是全球大新聞,報章要湊字數,本也無可厚非。但 MJ 的歌,大部份內容都很健康。"Black or White"之後的他,更觸及種族和貧窮問題。硬要文以載道地批評他「歌曲缺少民胞物與情懷」,未免太過。

這是我最喜歡的"Man in the Mirror"。是否「民胞物與」,隨閣下決定好了。

Tuesday, June 23, 2009

平常生活,瑣碎而沉悶。偶然泛起一圈漣漪,也很快便回復波平浪靜。

而且,人越大,經歷越多,感動就越來越少,記憶也一年比一年淡薄。

但,在某些日子中,我們會碰上意料之外的變化,留下一生不忘的記憶。

這幾天,對我來說,就是這樣的時刻。

家裡的事情,暫時還沒有心情和時間過濾。好像被人重擊了一下,只知道一陣暈眩,還來不及感到痛楚。要待情緒沉澱下來,才能整理出一點思緒。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將是一段永遠不會忘記的旅程。多年後,我會發現,生命中的一些東西,在剛過去的週末裡,在奔波勞累的路途上,忽地改變了。

家人都是含蓄的。雖然很難堪,卻仍然慣性地如常相處。事實是,在難以名狀的失望和悲傷面前,任何勸慰的說話,都難免顯得空洞和乏力。

或許,一天天依舊生活下去,不放棄快樂的可能,便是最好的藥方。

我只知道,傷心也好,快樂也好,再真實,再強烈的感情,歸根究底,也不過是出於偶然。而天意,是沒有原因的。

還有,做人啊,真累。

Tuesday, June 16, 2009

《禮儀師之鳴奏曲》,《The Clone Returns Home》



上星期,看了兩齣日本電影,兩齣都有點兒令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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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是《禮儀師之鳴奏曲》。《禮》片是賣座片,又是奧斯卡得奬作品,看戲前,對它有頗高的期望。

看罷,不能說差,卻不覺特別的好。故事簡單,勵志中帶點感人,拍攝技法純熟,是部中上質素的日本電影。但……最佳外語片?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又是 cliché 惹的禍吧。男主角事業失意,不為旁人接受,童年時和父親的傷痕……所有舖排,都是似曾相識,看過無數次的日劇情節。廣末涼子突然回家見丈夫,當然是因為懷孕了。看到本木雅弘不斷回憶到父親,你和我都知道,最後他會親手為父親入殮。

影片很美,但感人得太著痕跡,教人擠不出眼淚。而且,電影也實在是長了一些。

奧斯卡的最佳外語片名單,一向都有點水準。這一部,入圍也有些勉強,更遑論得奬。Academy 諸公,是不是被異國風情的禮儀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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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部,是在電影節看的,和《禮》片截然不同的《The Clone Returns Home》(姑且譯作《複製人歸家》)

在電影節選劇目,向來都是要帶點冒險精神的。選這部,是因為它在 Sundance 的評論不錯,複製人的科幻題材也很新鮮。

如果《禮儀師》太通俗,《The Clone Returns Home》就是太小眾了。複製人是個很好的主題,但導演野心太大,科技,道德,靈魂,倫理也要探討,結果落得進退失據。

《The Clone Returns Home》不只有複製人,還有複製人的複製人。加上複製人記憶紊亂,真身死後靈魂干擾等等似是而非的理論,和循例上演的主角童年陰影,看到一半,已經想複製一個我回家睡覺。

看到銀幕上那卡通化的太空衣,充滿八十年代風情的太空船模型,和一臉嚴肅地解釋「靈魂干擾」的科學家,差點還以為在看喜劇。

看電影,是逃避現實的行為;身為觀眾,絕對可以接受一兩個超現實的 high concept。但太多天方夜譚,隨手拈來的古怪理論,便不能怪我的腦袋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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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越來越少看得愜意的電影,看得越來越 grumpy。老了。)

Wednesday, June 03, 2009

記住



那年,我讀初中,家人正為移民的事忙得團團轉。

那個週日,我們從舊居搬到暫住的單位。清早六時,我便醒來,躺在床上聽電台的新聞廣播。然後,整天跟着搬運工人跑上跑下。到了傍晚,已是累得半死。

晚上,一家人在尖沙咀用膳。媽媽說,下午接到舅舅的電話,原來小表妹剛剛於早上出生了。

飯後,我們沿彌敦道走回家。車輛都在響號,隅爾聽見途人在叫囂。報攤上,是賣剩的報紙號外。

疲倦的我,被城市彌漫着的那股惶恐,傷感, 緊張的氣氛迷惑住。迷糊中,想到遠方的學生,剛誔生的小生命,即將展開的外國新生活。我想,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發生的事。

結果,我記住了,全世界也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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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追新聞追得很兇,參加了兩次遊行,也懂唱血染的風采。

現在回想,那並不是熱血情懷。十多歲的中學生,怎明白甚麼是民主,甚麼是極權?不過是少年人面對發生在身邊的大新聞,急不及待地想感受一點身歷其境的興奮吧。

但是,因為熟悉,才接受不了事情的結局,想不通為甚麼世上會存在那樣的不公義。

因此,那一兩年,看了很多關於中國的書,也特別留心中國的消息。我現在對「中國人」這身份的認識,和那年春夏的歷史,是相生相息,糾纏不清的。

二十年過去了,歲月沖掉了年少的偏執。今天,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正反兩面,世事沒有絶對的真相。

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一年一年,想了又想,始終也不能接受,任何為殺人者開脫罪名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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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快生日的表妹閒聊,我說她是"baby of June 4th"。她聳聳鼻,抗議說:

"It sounds so weird!"

對一個在外國長大的少女來說,那段「外國」的歷史,和她的世界風馬牛不相及,跟她有何相干?

同樣地,老師不教,課本不談,我為甚麼要多此一舉,多花氣力找出真相?

金錢掛帥,有奶便是娘,我為甚麼還要記住?

我一句說話,代表了所有人的心聲。你們為甚麼還要記住?

所以,能記住,敢記住的你,請不要忘記。

點點燭光,告訢我們,這,仍是個可以選擇不失憶的世界。

Sunday, May 31, 2009

《天使與魔鬼》



說過,《逹文西密碼》是史上最暢銷的爛書; 三年前的電影,也是齣奇悶無比的爛片。

但爛歸爛,小說和電影令我看了好些基督教歷史的書,留下了頗深刻的印象。所以,《天使與魔鬼》上畫後,一直心癢癢,想知道 Dan Brown 這一次會穿鑿附會些怎樣的陰謀論。

結果嘛......一如所料,電影故事單簿,劇情無稽,和逹文西密碼不相伯仲。

《逹》片雖然弄虛作假,尚有最後晚餐畫中的玄機,和基督後人的驚天秘密。相比之下,《天使與魔鬼》那條光明會復仇,以反物質襲擊梵蒂岡的主線,便顯得十分單簿。甚麼風火水土,再在地圖上劃個十字架說是光明之路,幼稚得引人發笑。

吸收了上集的教訓,電影情節是比較緊湊了一些。但兩個多小時中,只見湯漢斯和女主角全無交流,在羅馬的名勝間奔走,配角死了一個又一個,彷彿所有邏輯因果都被拋諸腦後了。

蘭登教授隨便見到石像指向那裡,便能發現秘密通道?梵蒂岡資料庫重門深鎖,為甚麼不見經傳的女主角能被准入內?她輕而易舉便撕了一頁伽俐略的書,難道教廷的保安人員不懂得搜身?侍從(Camerlengo) 深思熟慮,引經據典,跳傘玩命地奪權,竟然想不到教宗房間會裝上攝影機?

《天使與魔鬼》談及宗教和科學的競爭,是很好的題材。沒讀過小說,但看過網上的簡介,電影似乎很忠於原奢,都是在和觀眾玩捉迷藏。如果 Dan Brown 或導演 Ron Howard 能少些陰謀論,多說些教廷面對科學時的矛盾,出來的效果應該會深刻一點,人性化一點。

如今的《天使與魔鬼》,不過是一部平庸的B級警匪片罷了。

Sunday, May 17, 2009

海嘯




(一)

時針指向七時,飯菜安靜地擺在桌上,卻沒有人拿起筷子。

皓先開口:

「下星期我不用上班了。」

聲音劃破凝固了的空氣,然後跌進無底的深淵。琳無言望着桌上的蝦仁炒蛋。

等了幾個月,他們都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今天,不過是個正式的宣告。

皓慶幸妻子沒有煩人的問題,慶幸她沒有無謂的勉勵。但他知道,琳沉默,因為她害怕。

她怎可能不怕呢?他也不懂得如何去面對眼前的變化。

整個晚上,二人都刻意迴避着這個問題,令皓更感到刺心的自責。他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心亂得久久不能入眠。

忽然,琳握着他的手,握得好緊,好緊。


(二)

皓醒來時,琳已經不在身邊。她定是悄悄起床,獨自乘車上班了。

在家中混混噩噩磨蹭了半天,皓不知怎樣打發多餘的時間。他告訴自己,暫時還是甚麼都不要想吧。

扭開慣看的財經頻道,報導員如常地嘩啦嘩啦滔滔不絕。只是,沒有一件是好消息。

皓的腦海,又浮起那一堆夢魘般的數目字。

這幾年的投資,差不多是全軍覆沒了。少了一份收入,房子仍要每月供款。手頭的儲蓄,不知夠不夠支撐一年。

「四月份全國失業率上升至……」

皓雙手掩臉,巴不得從此看不到這個混亂的世界。他想起琳的手,心頭又是一陣刺痛。

「四時半了,該駕車接她下班了。」

皓心裡想,此時此刻,他能為她做的,就只剩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三)

個多月來,皓幾乎每天都泡在書店和圖書館看書。

不花一分錢,便能消磨一個下午;皓奇怪,從前為甚麼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斯化算的消遣。

寄出的求職信,通通都沒有回覆;皓的心情,已經由憤憤不平,變成隨遇而安。外面如此的驚濤駭浪,若有金融機構肯聘人,一定是虧本虧到傻掉了。

書店只得寥寥數位顧客,皓一人霸佔了整張書桌。他覺得,自己閒適得如一個退了休的老伯伯。

皓在看關於設計的書。讀書時,他很喜歡繪畫;很可惜,跟冷冰冰的數字朝夕相對了這麼多年後,現在甚麼也畫不出來了。

翻開書本,才發現這麼多不懂又有趣的事情。反正長日無聊,看看也不壞。

幾個下了課的學生,嬉笑着走進書店。皓急忙收拾書本,趕在接琳下班前,到超級市場買點菜。



(四)

在春天的陽光下,皓和琳漫無目的地在市中心散步。

每間店舖都掛上減價的牌子,益發顯得市況冷清。但滿城的衣飾玩物,沒有一件是他倆需要的。

一輛單車在他們身邊擦過。過了一會,皓問:

「我們買輛單車好不好?」

琳大惑不解,皓繼續喃喃自語:

「反正我已很少駕車,賣掉了,可以省下保險費和汽油錢……不過,沒有車子,便不能載你上班下班了。」

琳笑說:

「踏單車好啊,說真的,你也該減一減了。」邊說邊捏捏他腰間的贅肉。

皓正想抗議,卻望看見前面店舖斗大的招牌。他靈機一動:

「好吧好吧。但減肥前,先讓我吃一頓美味的壽司!」

琳給他一個責備的眼神,皓卻扮作自豪地說:

「我剛領了這個月的失業保險金,我請客!」

不待她說話,他便逕自牽着她的手,走進街角的餐廳。


(五)

「下課後,吃這個才上班吧,不要再在外面亂吃了。」

皓唯唯諾諾接過三文治,像個聽話的乖孩子。琳伸手要敲他的頭,他避開了,然後出其不意地在她頰上吻了一下。

琳瞪大眼睛,沒好氣搖了搖頭,臉上是甜甜的笑容。

二人相對而坐,吃着熱烘烘的吐司。皓不停說着學校的趣事,和兼職時遇見的古怪客人。

琳催促他:

「快點吃吧,不然你和我都要遲到了。」

皓笑着點頭。他把牛奶倒進咖啡,拿起茶匙攪拌着,在杯中捲起了急湍的漩渦。

不消一會,漩渦便消失了。平靜的杯子中,皓隱約看見琳溫柔的臉龐。

Wednesday, May 13, 2009

風中的片段

自從買了 iPhone 後,生活習慣便發生了不大不小的變化。臨睡前,睡醒後,永遠是 phone 不離手,賴在床上看網頁。上班途中,是一邊駕車,一邊爭取時間看電郵。遇上不懂的字,記不起的名字,忘掉了的電影情節,第一反應是拿電話出來 google。就是上廁所開大號,也不用再費神張羅書本雜誌。正是一 phone 在手,樂也悠悠。

但 iPhone 的攝影功能,我卻很少用到,因為照片質素始終是差了一點。所以,相片都是原封不動地放在電話中,未加整理。今天從頭到尾瀏覽一遍,方發現,原來 phone 裡也儲了不少回憶。



飛機降落前的日出。(加拿大多倫多)


飛機上升前的風雪。(美國西雅圖)


這商場,佔據了我童年很大部份的回憶;三十年了,仍是這個模樣。(香港)


這裡也佔了很多的回憶,但已經完全不同了。(香港)


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倒數時計,今天是怎樣的下場?(上海)




大江南北,數之不盡的步行街上,到處都是掛上洋名字的服裝店。(廣東省)


從東岸到西岸,數之不盡的outlet mall中,總能找到仰慕(偽)名牌的羊群。(美國加州)


賣的到底是黑是白?是袋抑或是豬?(加拿大多倫多)


有沒有醫生茶?病人茶?藥劑師茶?(加拿大溫哥華)


這個洗手盤,令我惆悵了近一分鐘:怎樣才能扭開水龍頭?(答案:是腳踏的)(巴黎)


地鐵站口提供如此方便,法國果然是個浪慢的地方。(巴黎)


鄰桌小女孩在啼哭,趕快拍下她的哭相。(美國西雅圖)


一看到相機,便立刻擠出燦爛的笑容,淚珠還在眼角哩。


這個不是書架,是給貓兒跳上跳下的「玩具」。(美國加州)


這個也不是沙發,是給小狗睡覺的安樂窩。

一年來,這部電話陪着我跑了很多地方。不知接下來的這一年,我們會不會是一樣的風塵僕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