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包袱

“Blindness cuts us off from things, but deafness cuts us off from people” － Helen Keller

半年前說過，要學會面對自己的缺點。這幾個月裡，慢慢試著放開偏見，方才發覺，二十多年來一直視而不見的障礙，原來是令人多麼的累。

聽覺不靈敏帶來的沮喪，就算在最親近的家人、朋友、情人面前，我也不曾多說一句。這並不是故作堅強，而是真的掌握不到，在正常和特殊之間，那個才是應站的位置。

從來沒有人告訴我，該怎樣處理種種控制不到的困難。因此，日積月累下來，便不自由主地把缺陷合理化，把它當作如英文不好，數學不精般的短處。彷彿只要勤力一些，勇敢一些，問題自能迎刃而解。

我會以為，生活中的不便，是人人也碰到的小問題；受了挫，亦只歸咎自己不夠聰明，暗自洩氣。常常埋怨自己笨拙，甚麼事都做得不及別人好。卻沒想過，有些事情，無論多努力，也是改變不了的。

在這段人生的低谷，有機會安靜下來想一想，才察覺到，這自我催眠的偏見，是如何根深蒂固。

有時候，心中像住了一個沒精打采，被困在家，不能出外玩耍的小孩。

有時候，卻像囚禁了一頭幸災樂禍的精靈。它躲在深處，冷眼看著這軀殼跌跌撞撞，不時還發出一兩聲冷笑。

其實，如凱倫凱勒所言，是聽覺的不便，令心在不知不覺中和人隔絕了。這是先天缺點培育出來的性格，還是後天為了掩飾的對策？多年下來，如藤纏樹，早已分不出那個是因，那個是果。

萬般帶不走、唯有孽隨身。這身體，這性情，注定了是永遠伴隨的包袱。喜歡也好，討厭也罷，也得學會接受。

可恨是，這條通往“come to terms with oneself ”化境的道路，委實漫長，也未免孤單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