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December 28, 2007

假期讀書報告

聖誕新年假期過了一半,讀書計劃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很久沒有這樣的餘暇,能靜心看幾天書。因此,雖然假期只是睡、吃、讀,也覺過得很充實。

(一)



《東京鐵塔...老媽和我,有時還有老爸 》- Lily Franky

****

《東京鐵塔》是暢銷小說,又被拍成電視電影,多少是抱著「不能不讀」的羊群心理才看的。或許因為看了很多評論,早已大概知道故事內容,讀後是欠了一點點的感動。感覺就如在該哭的場合,想哭但擠不出眼淚時的納悶。

窮小子迷失於大都市,不顧家鄉孤獨的母親;到發現母親為他所作的犧牲時,卻逃不過生老病死的命運。Lily Franky 的真人真事,到底還是令人感動;而作者對老媽的愛,當然是不容置疑的。但小說好像太在意感不感人,有些文字彷彿在向讀者說「是應該哭的時候了」。反是那位「有時」才出場,口沒遮攔的窩囊老爸,更叫人好奇他究竟在想甚麼。他和妻兒分開三十多年,完全沒盡一丁點丈夫和父親責任;但老媽臨終時,卻讓人看到老爸是真的愛她的。

其實雅也和老媽的生活,平淡道來,已是很感人的如煙往事。最真的感情,是不須明言,讀者也能自我領會的。正如中譯本封面封底花團錦蔟的讚詞一樣(「足以讓二十一世紀的日本視為驕傲的作品」「一邊讀著,一個人無法自拔的淚流不止」「毫無疑問達成了現代日本文化的新里程碑」);由衷的讚美,經過這樣舖張的宣揚後,都無可避免地成了名過其實的虛譽。

我是頗喜歡這本小說的,只因為聽了太多好評,才覺得應該可以更好。我想《東京鐵塔》長長的故事,拍成賺人熱淚的電視連續劇,會比較合適。

(二)



《The Plot against America》- Philip Roth

***1/2

《The Plot against America》是「虛構歷史」的小說:假如1940年羅斯福總統不能連任;假如華盛頓獨善其身,不加入二戰;美國國內的猶太人,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雖然是虛構,但書中的政治角色,是真有其人的。故事主線是首位橫越大西洋的飛機師Charles Lindberg,憑反戰主張,擊敗羅斯福當選總統。 Lindberg總統姑息納粹的政策,令國內漫延起反猶太人的風潮。小說是一個住在新澤西州Newark的猶太男孩的回憶。他回憶一家人面對的困難,回憶1940至1942年動盪的歷史。

小說好看之處,是現實和虛擬交錯;加上納粹背後操縱美國政局的驚天陰謀,讓人看得十分緊張。雖然說的是二次大戰,我相信Roth亦是在暗裡比喻今天美國的政治生態。二戰結果黑白分明,誰是英雄,誰在賣國,讀者都一清二楚。但小說裡民主黨人極力主戰,被共和黨人斥為危言聳聽的情節,拿來對照今天兩黨的立場,亦頗耐人尋味。在錯綜複雜的政治糾纏中,要分出誰對誰錯,無論在1941年還是2002年,都不容易。

這麼好的概念,作者也做了詳盡的研究,可惜故事結構有點令人無所適從。小說開始時是比較緩慢的家庭片段,中段是緊湊的政治動盪,到結尾卻好像力不從心,不了了之。本來想給四顆半星的書,因為結局的敗筆,要扣掉一顆。

現實中的Lindberg,真的發表過反猶太人言論。小說提到的褔特車廠創辦人Henry Ford,更曾在旗下報章散播種族仇恨;希特勒甚至說過「我們視亨利福特為美國法西斯運動的領導人(We look to Heinrich Ford as the leader of the growing Fascist movement in America )」。原來在戰前的美國,納粹的反猶太主義是有市場的,並不只是三K黨等一小撮極端仇恨組織的偏見。

還是悲觀的一句:不過是六十年前的事。我們能不能相信,在這歷史眨一眨眼間,人類突然有了不讓悲劇重演的智慧?


(三)



《Kafka 》- Robert Crumb & David Zane Mairowitz

*****

《Kafka》是一本漫畫,簡淺地介紹了卡夫卡的生平,他的創作動機,和他最著名的幾本作品。我差不多從來沒看過外國的漫畫書,只覺Crumb的畫風隱藏著一點兒超現實的神秘,很貼切卡夫卡的風格。(Crumb 是著名的漫畫家,記錄片《Crumb》,講述的便是他的創作經歷)。

Crumb的畫,和Mairowitz的文字,深入淺出地分釋卡夫卡內心和其作品間的聯繫。Mairowitz說,世人把卡夫卡變成了一個形容詞(Kafkaesque),卻看不到除了荒謬以外,他的故事幽默的一面。他小說中流露的壓抑,和對絶對權力的服從,源頭是來自他兇惡的父親,和在布拉格猶太貧民窟渡過的童年。但作者慨嘆道,在被忽略數十年後,今天卡夫卡已淪為布拉格招徠遊客的商業噱頭。

對卡夫卡所知很少,認識的只得《Metamorphosis》,《The Trial》,《The Castle》等故事古怪離奇的情節。《Kafka》薄薄一冊漫畫,個多小時便看完;對他認識深了,便再也不敢故作高深地把Kafkaesque這字隨便說出口。也是時候拿起書架上那兩本封了塵,買了十多年還未看完的《The Trial》和《The Castle》了。

Sunday, December 23, 2007

今天報紙的三段小新聞

明報是我每天必到的網站。不過平常看報,都是先看標題,再急速消化感興趣的內文。今天假日悠閒,難得仔細讀完全份網上版報紙,發現了很多有趣的內容。

(一)
李明博當選南韓總統,「這時代每人都應有CEO思維」,是今週最熱門的話題。CEO特首,香港曾經出現過;CEO總統,美國現在也有一位。做得好不好,見仁見智;我看主要還是看其人的能力,見識,和勇氣的。

說回明報。這是南方朔今天評論的節錄:

「對當代學術思潮有理解的,應當會驚訝的發現到,有關政治領袖的研究,它雖然曾是古典政治學的重要環節,但到了當代,這個問題早已由政治學和社會學裏抽出,而被企管學全面接收。而領袖學和領導學被企管學全面接收,這其實是個好現象,它意謂人們判斷領袖,不會陷溺在政治權威、政治制度、政治習慣、政黨競(鬥)爭、政治策略等模糊不清的陳腔濫調中,反而有了更寬廣而且更常識,也更符人性的標準。舉例而言,個人品德格調乃是當代領導學裏的重要課題,但在政治研究裏,有多少人會在碰觸這個被認為是老掉牙的問題?稍早前,美國著名的社會科學學報《南大西洋學術季刊》在「倫理政治學專號」上就已痛切指出,當代政治及社會學搞多元、差異、分化,而且日益的脫道德化,已使得學術走進了非現實的死胡同,因而該專號上遂特別指出,要讓學術恢復它被尊敬的地位,人文社會研究必須重回倫理學,要有一種新的「價值習慣實踐上的觀照」(Nomoscopy)。近年來台灣政治人物的人品日濫,奧步(指骯髒的手段)似乎已成了許多人都習慣性的見怪不怪的伎倆,這時候我們根本看不到人文社會研究者批判反省,反而是企業家張榮發出面來辦《道德》這個新雜誌。這個現象難道不會讓我們羞愧嗎?」

問題(不能不用廣東話):你睇唔睇得明?

(二)
平安夜晚,文千歲夫婦會在伯利恆以粵劇報佳音。最近一期的國家地理雜誌,剛報導了伯利恆的近況。自以色列建立那連綿數百里的城牆後,伯利恆被孤立,人民生活過得很苦。東西互動,中外交流,是值得表揚的好事,或許可以幫助伯利恆的旅遊業(雖然沒有太多人會計劃到約旦河西岸旅行)。

這是報佳音粵劇其中的一段:

「求上帝拯救眾子民,主耶穌顯聖下降臨,來自伯利恆,天之驕子降世後,福蔭蒼生、齊共聽旨訓」

「救世立呀耶穌,來到約旦河,祂見約翰在河中,移步上前,相問。主耶穌,說道我們應盡諸般的義,主便受洗,在河心。魔鬼試探耶穌,它對主說道,若拜我為尊,富貴榮華,有分。我主耶穌,對魔鬼言道,你應拜我天父,你的真神」

中西合璧的傳道方式,是不是有點怪?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有些太平天國,拜上帝會的味道。

(三)
培正中學實行手機教學,中一學生「一人一機」。這是很正面的新聞。與其千方百計禁止學生帶手機上學,靈活變通應用科技,才是正確的做法。

「培正中學校長葉賜添指出,本港學校難以推行科技教學,除了因為中、小學缺乏推行電子化教學的資源及配套之外,學校還要面對手提電腦「大、貴、耗電過快」的三大問題。該校去年起已在中一級試行手機教學,至今仍碰上不少困難,不過他堅持︰「(在科技教學上)要行得比人快。」

「葉賜添表示,一直希望學生能「一人一機」,作為學習工具,但由於市面的手提電腦太貴、太重又太大,加上用兩小時就會沒電,不能整天使用,故一直找不到適合的手提電腦;校方想過使用PDA教學,卻發現易出現亂碼,又難保學生會否攜帶回校;最後,覺得可以從手提電話入手︰「學生一定會帶手提電話出街,因為他們要打電話給家人朋友。」他指現時仍有許多技術困難,例如相信教師要花一段長時間,才能把現時的紙張講義,轉化為網上教材。」

感想:十八年前的一個下午,我在學校的電腦室當值;負責出入簽到記錄,和禁止同學玩電腦遊戲。那時早已學會電腦課教的BASIC語言,學校的電腦又陳舊,心裡是有點驕傲和不屑,覺得留在電腦室是浪費時間。加上那天酷熱,當值的電腦室冷氣不足;我看只得幾個同學在做功課,便溜到另一個冷氣充足的電腦室和同學聊天。可惜世事難料,老師偏在那十數分鐘內突擊檢查。我偷懶完畢,準備回電腦室鎖門之際,見到老師扳起臉等我回來,即場人贓並獲。結果,被他召到教員室訓話,曉以十分鐘「做人要負責任」的大義。

我只是想說,葉sir是一位好老師。

Friday, December 21, 2007

假期前雜感



假期在即,很多同事都提前請假過聖誕,工作基本是陷入半停頓狀態。既然沒公事可做,為了不浪費時間,便早下班幹點私人瑣事。

這幾天,是一年中白晝最短的日子,四時半天便黑了。漆黑天空下著冷冷微雨,車輛滋滋濺過路上積水,街上滿是趕購禮物的人潮,很有點急景殘年的況味。

到洗衣店取回衣服,到影音店買DVD,再到超級市場買了很多食物。打算在下週飛回家過節前,閉關數天,睡和讀至不省人事。這一年實在買得太多,讀得太慢;因此立定決心,長假裡一定要償一償堆積如山的書債。

去年說過,2006是失敗的一年。回首2007,勉強可以說句不過不失。工作上,漸漸明白身處的位置,掌握到甚麼可以做,甚麼是能力以外的妄想。家庭上,和家人相處時間多了一點點,關係也稍微融洽了一點點。雖然生活和感情上,很多事情仍然不知何去何從,但展望2008年,後市還是審慎樂觀的。

忽然想到,因為寫blog的緣故,這兩年時間好像過得比前快了。翻看舊文,很多歷歷在目的思緒,原來已是一年多前的事。

文字捕捉了一瞬即逝的心情。文字的記認,亦令流逝的日子,有了遠近不同的層次。

就如平地上趕路的旅人,當四周是一樣的樹林田野時,他不覺一路上僕僕風塵。到站在山丘上,回頭望見村莊炊煙;才猛然醒覺,來時路已遠,是時候歇息了。

Monday, December 17, 2007

《Juno》



兩個多月沒在戲院看過電影了。聖誕前夕,很多新片上映,卻沒甚麼好的選擇。《I am Legend》等特技大片是不用考慮了,等了很久的《The Savages》還未上映,《Atonement》又想待讀完小說才看電影。結果,選了齣輕輕鬆鬆的喜劇《Juno》

未成年少女懷孕的故事,拍了又拍,已是了無新意。想不到電影卻是出乎意外地好看,不但好笑,亦很感人。

《Juno》的故事很簡單。十六歲的少女Juno ,胡胡塗塗和小男友Paulie發生關係而懷孕。Juno知道自己無能力照顧嬰兒,所以打算把孩子交給別人領養。她和好友在報紙廣告中,找到一對不育的夫婦Vanessa和Mark。Vanessa極渴望當母親,Juno和父親跟他們見面後,決定把孩子交給他們撫養。電影敘述Juno在懷胎的一段時間裡,和父親,繼母,Paulie ,Vanessa與Mark各人的關係。

未成年懷孕的情節,一不小心便會變成陳腔濫調。《Juno》卻拍得不落俗套,不是平面化的公式計算。Juno公開有孕「惡耗」後,父母沒有發怒責罵,只是默默支持她的領養計劃。Vanessa和Mark在完美的外表下,是各自的缺點,和一段不能補救的婚姻;但二人都是值得同情的。電影末段,當觀眾都以為Juno不會放棄孩子,整個領養計劃會告吹時,劇情卻沒有期待中的轉折和煽情,只是帶點遺憾地終結。

電影中最難處理的,是Juno和Mark的關係。其中的一幕,差點便淪為中年男子跟懷孕少女離家出走的鬧劇。幸而導演沒有大做文章,只是含蓄地交待了一份未算越軌的感情。

Juno伶牙俐齒,看似倔強,有主見;但其實她心裡是害怕的。她和Paulie這對小情人,經歷過考驗後,能在錯誤中重新找到對方,繼續發展純真的感情。Ellen Page 演活了這個可愛的角色,是整齣電影的靈魂。戲中的Juno,一臉稚氣;原來現實裡,Ellen已是個二十歲的成年人。

一樣是不正常(dysfunctional)家庭喜劇,一樣是唇槍舌劍的對白,相信很多人會拿《Juno》和去年的《Little Miss Sunshine》比較。兩齣都是很好的電影,但我覺得《Juno》更令人感動。《Little Miss Sunshine》的小選美是太過誇張,不放棄夢想的主調也有點空泛。相比之下,少女Juno面對的抉擇,和她跟身邊每個人的關係,是活生生的感情,觀眾會更有共鳴。

Juno產子後,在醫院的床邊,爸爸輕輕對她說的一句話,我想便是電影的訊息:

“Someday, you will come back here, on your own terms”

現實往往是一團糟,人人都會犯錯,都會遇到沮喪的難關。但只要我們懷著赤子之心,不要失掉對「人」的信心,最後一定能找到重生的機會,繼續追尋自己的人生。

Sunday, December 09, 2007

2008大選序幕戰



2008年,是四年一度的美國總統大選年。民主共和兩黨的提名戰,現已進入高潮。到一月初,初選投票便正式開始。

美國的選舉制度十分複雜。我們在電視上見到兩黨候選人針鋒相對時,已經是大選的尾聲。其實,選舉工程最漫長,變數最多的階段,是爭取黨內提名的序幕戰。有意參選的政客,早在兩三年前已開始招兵買馬,籌款備戰。

初選的程序,每州也不同。主要是由州內黨員投票,決定支持那位候選人。待五十州投票完畢,黨會在七,八月左右舉行黨大會(convention)。各州代表(delegates)聚集一起,推選出被提名人(nominee),代表該黨在十一月角逐總統。大會中,代表會投票支持所屬州份的初選勝出者。人口較多的州份,黨代表多些,票數便多些。

整個過程,每州也有份參與投票,驟看似很公平。可是,由於初選日子有先後之別,候選人們集中火力爭奪的,永遠只是最早舉行初選的Iowa(愛荷華)和New Hampshire (新罕布夏)兩州。只要先聲奪人,被媒介塑造出勝利者形象,餘後的初選便無往而不利。

事實上,歷屆最先數州初選後,落敗者通常都會識趣退下,不會堅持到底。此舉是為了保留政治資本,避免樹立太多敵人。因為勝出的總統被提名人,往往會在落選者中挑出副總統搭擋。所以,其餘州份的初選,和夏天的黨大會,只是裝飾門面,為黨造勢的政治騷。

揀選總統候選人的重任,落在Iowa和New Hampshire兩個小州身上,是否對其它州份不公?我覺得,這是個折衷的辦法,很難說公平不公平。假如全國都在同一天初選,候選人一定只會著眼加州德州等票倉,不會理睬Iowa和N.H.等小州的些微選票,一樣是不公平。

其次,美國幅員遼闊;全國性的選戰,打的是電視廣告攻勢,爭的是新聞曝光率。現行的制度,強迫了候選人到較小的城鎮落區拉票,至少能令政客暫時放下身段,走出鏡頭外和人民接觸。

這屆初選,競爭是少有地激烈。共和黨領先的,是知名度最高的前紐約市長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但近月聲勢卻被相貌英俊,信奉摩門教的Mitt Romney蓋過。不過,可能保守派基督徒始終接受不到摩門教徒當總統,這星期,身為浸信會牧師的前Arkansas州長Mike Huckabee又開始冒起,。

民主黨方面,是大熱希拉理和黑馬Barack Obama之爭 。論知名度,希拉理可以說是史上最出名的總統候選人。不過她的名氣,和過去十五年的歷史,亦是一個包袱。討厭她(或討厭她老公)的人,對她的看法不會改變。不討厭她的,或許會感到厭倦,不希望八年後又是同一對夫妻入主白宮。

Obama是政壇新星,沒經驗,也沒包袱,看起來有決心改革的朝氣。本來,希拉理最大的賣點,是美國第一位女總統這歷史里程碑。但Obama若當選,便是第一位黑人總統,背後的歷史意義更巨大,社會影響更深遠。近日Obama在Iowa州的民調中有領先趨勢,這個週末,更破天荒請來地位超然的名嘴Oprah高調助選。雖然希拉理全國選情仍然看好,卻也可能會有不測。

我是傾向支持希拉理的。當年,她以第一夫人身份領導的醫療改革方案全軍覆活,我認為她是心有不甘,打算當選後捲土重來。吸取了失敗的教訓,希拉理比其他人更清楚,怎樣才能改革美國病入膏肓的醫療體制。

另外,不管你怎看前總統克林頓的人格,也得承認他是個有能力,有魅力的領袖。希拉理(應該稱她為克林頓議員。先入為主,改不了口)一旦當選,克林頓便是枕邊輔政的First Husband。Vote one get one free,誠物超所值也。

看共和黨布殊總統留低的「功績」,只要不發生911般的驚天突變,2009年民主黨應可順利進入白宫。無論當選的是希拉理或Obama ,都將會是美國政壇劃時代的新一頁。

說到美國政局,便長篇大論寫了千多字。其實我沒有投票權,不過在瞎說一通,「吹水」而已。

Wednesday, December 05, 2007

索多瑪城



臨近聖誕,又是讀聖經的好時光。

小時候讀的是中文和合本聖經(「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和合本用的是二十世紀初的白話文,很多經文的意思,其實都不是很明白。

不過聖經科只求背誦,明不明白並不是重點。後來學校改用現代中文譯本(「 我們在天上的父親,願人都尊崇你的聖名」),感覺反而有點怪怪。

英文版的聖經,倒是從未認真看過。前天到書局選一本作參考用時,看到ASV \ NCV \ NLT \ NET 等等代號,才曉得原來有這麼多不同版本。結果選了NKJV版,貪其文筆較古樸,但用的又不是thou \ art \ thy \ thine的古字。回到家中,很認真地由創世記第一頁看起。

還未到出埃及記就放棄了。

───

創世紀裡家傳戶曉的故事,如亞當夏娃的禁果,挪亞方舟,巴別塔等,說的都是上帝如何懲罰世人。

有些故事,則充斥著天上人間的你虞我詐。

亞伯拉罕(Abraham)老來得子,神試驗他,命令他殺掉兒子以撒(Issac)去祭祂。卻在千鈞一髮之際,才派天使來說,其實不過是和他開開玩笑。跟著如斯老闆,伴君如伴虎,真是日夜提心吊膽。

又如以撒的幼子雅各(Jacob),聽從母親之計,披羊皮在手假扮毛茸茸的哥哥以掃(Esau),藉此騙得年老眼昏的老父的祝福。詭計騙來的祝福,卻一樣有效;雅各最後搖身變成以色列,子孫萬代開枝散葉。

但雅各也是騙局的受害人。為了娶漂亮的拉結(Rachael)為妻,他甘願服事她父親拉班(Laban)七年。好不容易捱過七年限期,拉班竟在洞房花燭夜掉包,換了醜陋的大女兒利亞(Leah)進房。奇就奇在,雅各要到清早完事後才發現貨不對辦。迫於無奈下,要答應拉班再多服事他七年,才能娶得美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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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創世紀中最精采的一個故事,學校是不會教的。

那是索多瑪城(Sodom)的故事。

神有感於索多瑪和蛾摩拉(Gomorrah)兩座城市罪孽深重,派遣兩名天使去毀滅二城。住在索多瑪的羅得(Lot,亞伯拉罕的姪兒),知道天使大駕光臨,便熱情款待兩位貴賓回家。

然後,怪事發生了。索多瑪城老老嫩嫩的男人,一聽到消息,就包圍了羅得的房子,大叫:

“Where are the men who came to you tonight? Bring them out to us that we may know them。” (Genesis 19:5)

天使是男性,”men”指的是兩位天使;而舊約聖經中,“know”是性交的代名詞。索多瑪果然是個瘋狂的城市!

羅得以一敵眾,跟慾火焚身的索多瑪市民討價還價:

“I have two daughters who have not know a man; please, let me bring them out to you, and you may do to them as you wish“(Genesis 19:8)

為了保存天使的貞節,羅得竟不惜犧牲兩個女兒的貞操,索多瑪的居民卻不領情。最後還是天使們出手,施法令暴徒們暫時失明,才不至被蹂躪。

至於蛾摩拉的居民犯了甚麼錯事,聖經沒有描述。它和索多瑪一樣,在一片硫黃火海中被神毀滅了。

故事還有兩段插曲。一是羅得的妻子,不聽天使訓誡,逃亡時八卦回頭望了一眼,便無辜變成了一根鹽柱。

二是羅得和兩個女兒逃亡到山洞。女兒們眼看四下無人,擔心的不是生計或人身安全,而是無人能為父親傳宗接代。於是,大女兒想了個妙想天開的計策:

“Come, let us make our father drink wine, and we will lie with him, that we may preserve the lineage of our father” (Genesis 19:32)

當晚,她們灌醉父親後,姊姊便和不醒人事的羅得睡了。翌日妹妹重施固技,也和他睡了。然後二人如願以償,各自懷了父親的骨肉。

???

「聖經是神所默示的」,其中所蘊藏的啟示,我等凡夫俗子未必能參透。但以今天的世俗眼光來看,索多瑪的故事,真是令人嘖嘖稱奇,歎為觀止。

───

後記一:圖中的油畫是Orazio Gentileschi的“Lot and His Daughters”,現存洛杉磯Getty Museum

後記二:發現了這個Lego版聖經故事網站索多瑪羅得和女兒)。笑破肚皮之餘,不得不佩服作者的想像力。

Sunday, December 02, 2007

雪花亂墜



常聽人說,感情如沙,愈用力捉緊,它愈快從指縫間溜走。

逐漸明白到,記憶也如細沙。我們記得的,不過是主觀的零碎片段;每回想一次,印象便變質一次。愈想用力記住,便愈快忘掉真實的片段。

時間一久,我們會懷疑,昨天的哭笑,是不是腦海中虛構的回憶?然後一天,連那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也不是太肯定了。

日夜縈繞的,竟是從未觸碰過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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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懶惰,不愛玩,沒特別嗜好,沒運動細胞,沒藝術天份;卻喜歡甚麼類別的書,都拉雜看一點。

好聽一點是求知慾強,實則是自卑。懂得的實在少得可憐,只好迫自己囫圇吞棗地多看一些。

漸漸習慣了,不論科學藝術政治宗教歷史娛樂,古今中外,有用沒用,中文英文的,只要稍感興趣,也來者不拒。

花時間讀無謂的書,轉頭便忘掉一大半,只為滿足一點點的好奇心,真的不划算。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以有涯逐無涯,殆矣。

是時候學習先過濾才吸收,不能再讓腦袋overload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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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有一定的步驟的。

某時某刻,便當戀愛結婚生兒育女,讀書工作供屋投資退休。這是前人經驗累積的智慧,從前不相信,現在不得不接受。

但為何總是有點不情不願,格格不入?近來腦裡常出現的一句歌詞,給了一點線索。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後總有殘缺?」

因為,這是「他們」的世界。

原來到了今時今日,內心最深處,仍然把自己視作一個小孩子。複雜的花花世界裡,我是個局外人,只可遠遠觀察,默默了解。

當然,在現實裡,這是個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的秘密。

───

冰冷的下午,城市正下著入冬後的第一場新雪。

泡一壼咖啡,一邊看雪花飄舞,一邊說著漫不經心的夢囈。感覺,還挻不錯。

Sunday, November 25, 2007

幸福的洋娃娃



The Grove是比華利山附近的一個購物中心。商場環境高雅,但商店不多,且都是熟口熟面的連鎖店。反而隔鄰的洛杉磯農民市場,有好些特色的商舖和食檔,更值得一遊。

可是在The Grove閒逛時,發現了一間很有意思的商店。

American Girl Place賣的是洋娃娃。不過,那不是普通的玩具。American Girl的娃娃,款式琳琅滿目,金髮棕髮白皮膚黑皮膚一應俱全,甚至可選擇有雀斑的型號。看到櫥窗中數十個大同小異的待購小人兒,令人聯想到Brave New World的工廠。

除了洋娃娃,American Girl還出品一系列的衣服,傢俱,故事書。更特別的,是有給洋娃娃玩的洋娃娃出售。

洋娃娃的洋娃娃,這當中的存在主義因果謬誤,真是想想也覺頭昏腦脹。

店裡有餐廳,劇院,不時選辦活動給小小女顧客們參加。還有洋娃娃醫院,為洋娃娃提供清潔和修補服務。

但最致命的一擊,是店中的salon

那不是為女孩們理髮的salon。American Girl Place髮廊理的,是洋娃娃們的「秀髮」。只需十多美元,洋娃娃便可坐在小小理髮椅上,舒適地享受専人為它轉換新髮型。

店員專心為洋娃娃梳頭,小女孩在旁興奮等待,媽媽親切和藹的笑容...好一幅廣告中的溫馨畫面。

我看見一個迷失的世代,一個在衰亡邊緣的國家。

Friday, November 23, 2007

Sweet dream, Norma Jeane

UCLA以南的Wilshire 和Westwood交匯處,是洛杉磯西區一個繁忙的十字路口。


在路口東南角,一幢商業大廈和停車場間,有一條行車小巷。


從小巷行進去,是一個墓園的入口。


墓園夾在高樓間,很細小,也很隱蔽。


但在墓園一角,刻了一個無人不識的名字。


這天早上,洛杉磯天陰微涼。墓園裡,空無一人。

這城市,記載了她卑微的童年,帶給她想像不到的名氣,最後,也摧毀了她的一切。

半個世紀過去了,城市是依舊的光怪陸離。她卻擁有一個寧靜的角落,永遠憩息,不再過問人世間的醜惡美善。

Sunday, November 11, 2007

這個冬天不太冷



(一)

楠拿起電話,是一把不太熟悉的聲音。

「早晨,我是諾。你在家裡嗎?」

「啊,是你。我在家,有甚麼事嗎?」

「沒甚麼事...只是...我有點東西想給你。可不可以在你家樓下見面?」

「可以的。一小時後在樓下見,好不好?」

楠是在朋友的聚會裡認識諾的,二人不過見過數次面,說過幾句話。只是上週末,晚飯後諾順道伴她走回家,才在路上和他多談了十數分鐘。

楠並沒告訴他,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準是朋友出賣了她。她發誓,一定要把真兇揪出來。

楠心中有數,諾是對她有好感的,現在他開始行動了,不禁有點自鳴得意。不過,諾雖不似其他男孩般輕浮,不討人厭,卻怎看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踏出升降機,諾已在大堂等候著。

「生日快樂!」他遞上一份包得漂漂亮亮的禮物。

「你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冷不防她這樣直截了當的問題,諾只好尷尬地苦笑。

「算吧,你不說,我也會查出來的。謝謝你的禮物!」

「不用客氣,希望你喜歡。不阻你的時間,我走了。」諾推開玻璃大門,轉身便離去。

楠有點兒惱他,禮物都送了,卻不開口約她吃一頓飯。雖然,就算他開了口,楠也不會答應,因為她早已有約。

回到家中,一拆開禮物,楠便忍不住噗一聲笑了。

盒中放著的,是一條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圍巾。

「粉紅色?他以為今天是我十六歲生日?」她笑不攏嘴,不住搖頭驚嘆諾出類拔萃的品味。

楠把圍巾披在頸項,走到鏡子前,輕快地轉了兩圈。鏡裡,是一臉屬於十六歲的笑容。

她看了又看,竟也暫時忘了朗的約會,忘了還未挑選赴約的服飾。


(二)

這個冬天,來得比平常早,也比平常冷。

步出酒店咖啡室,走上寒風澟烈的大街,楠心亂如麻,漫無目的地在鬧市兜圈。

她很後悔對諾說了個謊言,偷偷和朗會面。

當初,是考慮了很久,才接受諾的追求的。這大半年,二人也相處得很快樂。在他懷裡,楠發現了從前未感受過的安定。那是回到家中,無拘無束的感覺。

然而,朗一來電,她便應約了。再次面對著朗,看到他的自信,和眼裡觸摸不到的感情,楠是有點動搖的。

但一離開他,楠卻很迷惘。

和朗一起,心總是不能安靜下來,時刻在揣測他的態度,在留意旁人的目光。就像手中心愛的皮包,攜著時要小心翼翼,慎防弄髒它,刮損它。

楠分辨不出,自己是真的著迷,還是想別人見到她在著迷。

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絮。

「我買了戲票,在戲院等你。」諾說。

「是了是了,現在就來了。」楠忍住了嗚咽,生硬地裝出慣常那副帶點不耐煩的語氣。

方才醒覺,已經走得很遠了,冷得鼻尖也有點痛。

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上,楠一邊找車子,一邊掀起圍巾,輕輕拭了一拭眼角。


(三)

「回去後,你會不會原諒他?」在回旅館的途上,玲問。

「不要說了,我很累。」楠別過臉,望向車窗外陌生城市的風景。

吵了數次架,冷戰了近一個月,她是真的累了。

在東京這幾天,楠把整件事從頭到尾想了好幾遍。諾瞞著她,和舊女朋友見面;被撞破了,還不作解釋。他背棄了她的信任,傷害了她的自尊。

楠不是沒有選擇的。她不要受這種委屈。

朋友問她,為甚麼可以不流一滴眼淚?楠又怎說得清,她能了解諾的心情?

只怪大家都是有缺點的平凡人。

這一刻,他在做甚麼?她的倔強橫蠻,他也受夠了吧?他在想她嗎?他會想她嗎?她一言不發和玲來到日本,是不是過份了一點?

兩年多的感情,走到這困局,還能不能走下去?

楠不敢多想。她希望時間能永遠凝固,列車會沿這條鐵路,一圈又一圈無休止地駛下去。

車窗上,是楠蒼白的倒影。

楠無力面對自己,想挪開視線,目光卻停在衣領間那一抺鮮艷的紛紅上,久久不能移開。


(四)

從東京回來後,整整一星期,楠都在反覆預演著這次和諾的會面。

她預計,他或會道歉,或會沉默,或會說謊,或會哀求。她準備了種種不同的說話和反應。

但,沒想到,諾會這樣做。

楠不能相信,一直自以為成熟世故,處變不驚的她,到了最重要的一剎,腦袋竟然像燒了保險絲般,完全被擊倒。

諾的臉,桌上的鮮花和酒杯,餐廳人群的聲浪,一切一切,都在她眼裡耳裡天旋地轉。

楠只懂望著他,無聲地流淚。

「算了吧,謝詩楠。你早知道,事情會是這樣的。」楠在心裡,默默向自己說。


(五)

冬天的陽光穿過簾縫,照在床邊。楠翻開窗簾,抬頭靜望這城市難得一見的蔚藍天空。

一年來的疲於奔命,今天總算告一段落。楠呼一口氣,心裡又有點悵然。

明天,她便要飛往斯德哥爾摩,找尋茫茫白雪中的溫暖。

得趕快收拾行李了。

楠轉身,拍一拍仍躲在被窩中的他:「張家諾,你別想第一天便偷懶,快起床去弄早餐!我再說一次,這份工作無底薪,無假期,試用期無限長,終生不能辭職...」

然後,笑著在他頰上輕輕吻下去。

楠相信,這一次,是會快樂的。因為,這是他們一同選擇的旅程。

不過,先要給他買一條厚厚的圍巾。

粉紅色的。

Thursday, November 08, 2007

今天,我買了一塊很貴的布



半塊格子布,竟然可以賣二百多美元。不只女人錢易賺,男人花在女人身上的錢,也很易賺。

廣告裡,男孩把它送給青梅竹馬的小女朋友。這一塊,沒那麼浪漫,但同樣是送給一個從小便相識,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很羞愧,已經很多年沒給她一份像樣的生日禮物了。雖然,我知道她不介意。

淡紫色是不是花俏了一點?我想,她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Wednesday, November 07, 2007

《Studio 60 on the Sunset Strip》死因研究



《Studio 60 on the Sunset Strip》是去秋美國最受注目的電視劇,由《The West Wing》的幕後負責製作,又重金聘了Matthew Perry 和 Amanda Peet 兩位明星(電視界中算是巨星了)擔演,每集也有名歌星演員客串。然而,播了數個月,收視卻十分不濟。到了今年年初,更中途被腰斬,拖至五月才播出季尾剩餘的數集存貨。

前兩天,買了Studio 60的DVD set,一口氣從頭到尾看完二十二集。說實話,到了最後幾集,知道無以為繼,台前幕後都已是疲態畢露。《K & R》一連三集也是幾個人在辦公室,在醫院交談的對手戲。最後一集《What Kind Of Day Has It Been》更是無故事,無轉折地草草收場。不過,一切都是預料中事。尚算精采的對白和演出,也彌補了製作上的不足。

Studio 60夭折,究其原因,我想是死於三大病症:

Too smart:這應該是最大的致命傷。Studio 60沒有動作,沒有謀殺,沒有逃犯,沒有爆炸,沒有色情,有的只是一輪又一輪的對白。例如在第一集中,Matt和Harriet吵架的內容:

Harriet: When I had a CD to promote in fifty-two markets in fifteen days, you disappeared.

Matt: Right after you went on The 700 Club, is that timing lost on you? You put on a dress and sang for a bigot.

Harriet: Not every one of whom is necessarily the grotesque stereotype you'd like them to be…

Matt: Throw in the Halloween costumes, you've got yourself a Klan rally.

The 700 Club, Pat Robertson, Klan...可能這便是監製Alan Sorkin眼中有深度的劇本。雖然,我也很喜歡劇中那些要「停下來想想」的reference,但每集總有幾句聽了也不明白的對話,一眾couch potato又怎可能接受得來?

Too ideological:Sorkin愛談政治,愛挖苦保守派,在West Wing中還算理所當然,因為白宮就是政治。把背景搬到荷理活的片廠,便顯得格格不入,變成不是在說故事,而是向觀眾硬塞他的政治理念。最最不合情理的,是Matt和 Harriet無無謂謂的爭吵,只不過因為她是個虔誠基督教信徒! Harriet是個聰明善良漂亮的女孩,Matt要是真的愛她,管她信的是上帝還是阿拉?真是看到想砸爛電視機。

Too narcissistic:narcissism,自戀也。據報導,Matt和Harriet的關係,是以Sorkin和前女友Kristi Chenoweth的關係為藍本的。Matt和Danny的毒癮和濫藥,也是Sorkin本身的經歷。太過夫子自道,令Studio 60有些情節嚴重脫離現實。就像最後數集,Jordan入院情況危殆,Tom的弟弟在阿富汗被虜作人質;主角們竟然還有空閒關心,五年前Matt和Danny寫的一個笑話所引起的風波!區區一個電視節目監製和作家的個人榮辱,who gives a damn?

《Studio 60 on the Sunset Strip》比不上《The West Wing》的光芒,但和其他劇集相比,已算言之有物.是罕有的高水平製作。如今不幸慘敗,一季便陣亡。在可見的將來,這類走「智慧型」路線的節目,只會賣少見少。

看到小銀幕上,到處充斥著illiterate programming,不知道下一套能不眠不休追看十八小時的劇集,何時才會出現?

Friday, November 02, 2007

秋日絮語



沒事可記,只好寫些生活瑣碎事,濫竽充數。

───

喜歡上攝影後,平常看東西的眼光也有所轉變。有時候,見到樹縫間投下的陽光,公園裡小孩的笑容,或是一朵雲的顏色和形狀,都會有點感動;覺得世界太美麗了,怎看也看不夠。

自從忍痛買了新相機,便不斷告訴自己要物盡其用,迫自己多拍一點。只可惜技術所限,拍的照片都很爛。痛定思痛,終於報讀了一個攝影技巧科程,這星期正式上課。

看別人的作品時,才明白到,技巧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攝影師細微的觀察力。光圈、快門、Photoshop的功夫,我尚有信心可以掌握。但透過映像說故事,要的是天份和藝術修養,自問高攀不來,唯有盡量嘗試吧。

從前,下班後讀的,全是關於工作的技術課程。現在,對那些電腦語言已完全提不起興趣,只想沾點藝術氣息,輕輕鬆鬆打發時間。

或許,這便是中年危機的序幕。

───

過去一年,美元大幅貶值。曾幾何時,一美元能兌一點五加元;這個月,終於跌穿一兌一水平,美國反過來成了加拿大的窮親戚。

美元低迷,卻帶旺了美國邊境的零售業。每到週末,大量加拿大人駕車湧進美國購物,動輒要在關卡排隊等候二三小時過境。殃及池魚,常常來往美加兩地的我,也接了幾位親朋同事的查詢;問下次到加拿大時,能不能幫他們在美國「買點東西」(即是走私)。因為,小至相機記憶體,大至hi-fi擴音機,在美國都便宜30%以上。

美元貶值,對我最大的影響,是旅行消費昂貴了。眼看一英鎊兌兩美元,夢想中的英國之行,是愈來愈奢侈了。

幸好聯繫匯率還在,香港,仍然是affordable的老家。

───

十一月底,是美國的感恩節假期。朋友見我一人沒事可做,問有沒有興趣和他的一班朋友到加勒比海旅行。

不過,他是同性戀者;每次旅行,也是和「志同道合」的好友一起去的。看他似是在開玩笑,一番好意,我只能心領。

我說:「(沒精打采)和你的朋友,不太好吧...(奸笑)有沒有女孩子?」

他說:「有呀,有三個女孩子一起去(立刻精神抖擻)...不過...她們都是lesbian(xyz!@#$?)」

本來,一大班人去玩,也沒有甚麼所謂。但鶴立「基」群,又好像太標奇立異了。始終會有點兒self-conscious,不能盡興。

只好回應:「(with sarcasm)你真是個好朋友!」

Friday, October 26, 2007

嫻情



近日聽了很多陳慧嫻的歌,本來想介紹一些不太流行,但我很喜歡的慧嫻的舊歌。可是網上搜索資料時,在youtube看了她於志雲飯局的訪問,心裡一直耿耿於懷,再沒心情寫她的歌。

慧嫻一出道,我已經很喜歡她。中學時沒錢買唱片,便守在收音機前等DJ播她的歌,然後花店、傻女、秋色一首一首地錄起來。後來她到美國讀書,我也在同一年離開香港。《千千闕歌》和《歸來吧》兩張專輯,在那三年間,我聽了不下數百遍。

她的學校在紐約州Syracuse市 ,離多倫多約五,六小時車程。曾經想過駕車到Syracuse,試試能否幸運地在校園見到她的蹤影。不過機會渺茫,又沒有朋友肯陪我瘋狂,只得作罷。

現在回想,喜歡慧嫻,也不只是單純的對偶像的崇拜。那傾慕的心情,多少是懷著對愛情的憧憬。慧嫻個子嬌小,歌聲溫柔;不算很漂亮,但流露的神態,會自然讓人泛起想保護她的憐惜之心。

到現在,每次見到慧嫻,腦海出現的,依然是十六年前唱片封套上的甜美笑容。

但我想,她現在很少會笑了。

慧嫻出道早,當紅了十多年,上天已是待她不薄。她學成歸來後,歌唱事業不能再上一層樓,是時勢,是運氣,也是意料中的結果。她卻好像很介意這低潮,接受不到娛樂圈的人情冷暖。訪問中,談到當年和陳慧琳在頭等機艙的花邊新聞,她仍是放不下那一點委屈。

花無百日紅的道理,慧嫻其實應該一早便參透。今天, Kelly都已是明日黃花。樂壇變了,社會變了,沒有人會永遠是個任性得寵的小公主。

慧嫻放不下事業,更放不下數段沒結果的愛情。

或許是唱得太多苦情歌,當得太多歌詞中失戀的主角;對愛情,她好像是太敏感,太多疑了。訪問中,慧嫻說了很多對感情的回想,給我的感覺是,她對自己沒信心,不相信有人會真心對待陳慧嫻這個人。她是個看重感情的人,不然也不會傷得如此的深。可能是好勝自負的個性,令她忽略了,除了痴情,除了真心,愛情更需要的,是一個互相諒解nurture的過程。

看到自小愛慕的偶像,結結巴巴地訴說事業和感情的創傷,心裡感到的,是一種恍如隔世的傷心。今天,我或多或少也能明白慧嫻的痛,或許是因為,自己已不再是個會為紅茶館那段獨白神魂顛倒的男生。

世界不是一道玻璃窗,傷心不只是舞會中看見舊愛撩弄女伴耳環時的心情,回憶也不會等待飄雪的一刻才湧現。歌中錯綜複雜的情感,傻女是愈唱愈清醒,還是愈唱愈糊塗?

很擔心她真的會復出,不願見到她站在紅館重唱「柔情在心中為他奉獻」。事業和感情一樣,都是覆水難收;錯過了,便不應免為其難。燦爛的銀色旅途,慧嫻早已走過了;只希望她能解開盤纏的心結,找到想要的幸福。

至少,在某個愛護她二十多年的歌迷心中,Priscilla,永遠是顆閃亮的星星。

Sunday, October 21, 2007

《Lake of Fire》



Lake of Fire ,是啟示錄中的火湖。聖經預言,末日審判後,凡名字不在生命冊中的,都會被拋進火湖裡,受永恒的煎熬。情形就如佛家的無間道。

在反墮胎教徒的眼中,墮胎是十惡不赦的罪行。他們相信,當基督重臨時,火湖的烈火將會嚴懲在今世殺害嬰兒的人。

電影《Lake of Fire》說的,就是反對墮胎和支持墮胎兩方的鬥爭。全片黑白拍攝,影像沉鬱蒼涼。導演Tony Kaye敍事層次分明,二個半小時的記錄片,也不覺冗長。

但這是齣看得很辛苦的戲。因為討論的題目,實在太沉重了 。

在美國,pro-life 和 pro-choice 的爭執無日無之。1973 年,最高法院在Roe v. Wade 案中,裁定婦女擁有合法墮胎的權利。自此三十年來,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原教旨主義信徒(Fundamentalist),一直不停攻擊pro-choice 陣營,希望能推翻Roe v. Wade 的判決。

《Lake of Fire》花了很大篇幅,敍述反墮胎分子的暴力行徑。狂徒一邊宣揚神的意旨,一邊在光天化日下處決替婦女墮胎的醫生。宗教能令人喪心病狂至此,叫人不寒而慄。

不過,電影沒有一面倒的支持墮胎。當Roe v Wade一案的Jane Roe 回憶她所經歷的恐懼時;我還以為,她會無悔為婦女權益所作的犧牲。萬料不到,Jane Roe 原來已轉投反墮胎陣營。她後悔當年所做的一切,間接殺害了千千萬萬胎兒。

墮胎不是黑與白的問題。尤其是在宗教觀念深固的美國社會,即使再討論二三十年,也不會有任何結論。

但我認為,沒有結論,不代表這是個不置可否的paradox,因為pro-life 和pro-choice 的立場並不是對等的。Pro-choice 其實不是pro-abortion,支持的只是選擇權。你若反對墮胎,堅持生十八個小孩,是你的個人選擇,pro-choice 人士不會干涉你的自由。相反,pro-life 卻是在侵犯他人的選擇權,強把他們那一套信仰和理念,加諸別人身上。

生命在何時開始,胎兒有沒有意識,那是宗教和哲學的問題,可能永遠也不會有答案。但如何把小生命撫養成人,卻是活生生的殘酷現實。為了迷迷濛濛的道德觀念,而漠視現實的痛苦;我只覺得,那是捨本逐末的愚昧。

任何權利,亦難免會被人濫用,墮胎亦不會例外。但墮胎絕對不是兒戲的決定。每一個媽媽,每一個家庭,他們的夢想和壓力,是千萬個不同的故事。因此,最終決定胎兒命運的,應該是懷胎的媽媽,而不是和胎兒無關痛癢的人對某章某節經文的詮釋。

站在道德高地,指點別人對錯,又是何等的容易?

我們可以做的,是加強性教育,教育少年人正確避孕知識;增加對婦女的支援;甚至乎改善領養程序,給懷孕的媽媽多一個選擇。禁止墮胎,除了能討好教徒外,根本於事無補,只會製造更多苦難。

“Abortion should be kept legal, safe, and rare.” 克林頓這句說話,我覺得是對墮胎最合情理的見地。

生命,從來就沒有黑白分明的是非,有的只是無數艱難的決定。現實世界裡,苦楚已經夠多,我們實在無暇去擔心那座虛無漂渺的末世火湖。

___

後記:從前TVB 的劇集裡,每當女主角考慮要不要腹中塊肉時,好友必會語重深長地說一句「BB是無辜的」。然後主角必會行上一道陰暗樓梯,又必會在最後一刻懸崖勒馬。回歸後,國情不同了,這等cliché 情節,是不是已成歷史?

Friday, October 19, 2007

《The Gastronomical Me》



曾在書本雜誌看見MFK Fisher 的名字,只隱約記得她是個專門寫吃的作家,沒有留下甚麼印象。看別人的blog,知道MFK Fisher 是個美女作家,才在心中記住這個名字。

上星期,在書店放食譜的一欄,見到Fisher 的自傳《The Gastronomical Me》;便被封面大眼睛瓜子臉的她,吸掉了十五美元。讀了十多頁後,不得不嘆息,這書被放在食譜旁邊,簡直是暴殄天物。

Fisher 的文字簡潔流暢,有點Fitzgerald 的影子,或許因為他們是同一年代的人。她以一篇篇關於食物,烹飪,和餐廳的文章,串起半生在美國和歐洲的經歷。每一篇都是談吃,但每一篇都不只是談吃。

Fisher 和妹妹,父親在旅途中同吃一個peach pie 的情景,是讀過的文字裡,對父愛描寫最細膩的一篇。讀到她和丈夫在Dijon 到處尋訪美食,會令人想回到1929年,一睹這位美女雙十年華時在法國街頭的風采。

在她的文字裡,Fisher 懷念食物的味道,但更緬懷每一個曾經和她同桌的人。

在《The Gastronomical Me》後半部,她已離開丈夫,轉投他人懷抱。網上看到她的生平,後半生的感情道路也是十分崎嶇。食得是福,人間有情;Fisher 愛嚐世上佳餚美酒,對人,也好像是多情了一點。

無論如何,優美的文章,如美味的菜餚,是應公諸同好的。謝謝ReadandEat

Sunday, October 14, 2007

應該,不應該



(一) 

俊拿著淡藍色盒子,步向珠寶店,心裡默默重播著昨晚的片段。

為了二人的相識週年記念,他特別選了這個吊墜送給她。俊不太懂得挑選飾物,但進出店子好幾遍後,覺得這是最合襯的了。平時常常被責怪粗心大意,這回可要給她一個小小驚喜。

打開盒子那一剎,看見她由心而發的笑容,俊還以為所花的心思,真的能令她高興。

可惜她一開口,希望便落空了。

「哎呀,這款式很貴的,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其實我想買另一款很久了,便宜千多元,不過一樣好看...發票你還沒有拋掉吧...」

接下去的,昨晚聽不進去,現在也想不下去。

在珠寶店門前,記起昨天售貨員小姐的一句「你女朋友一定會很喜歡」;俊吸一口氣,暗暗祈禱,千萬不要遇上同一位售貨員。


(二)

慧呆在電腦螢幕前,很想早點去睡。然而困在胸中的不快和鬱悶,偏令她遲遲未有睡意。

很想和他說幾句話,聽一聽他的聲音。但是,他正和朋友在家中觀看球賽。慧不想打擾一班大男孩的興致,她可不是那種整天纏著男友不放的女子。

但想到早上工作中所受的氣,一陣心酸,幾乎顧不了這賭氣的矜持。

突然,他在網上出現。慧心裡湧起一股溫暖的喜悅,飛快地在鍵盤打下:

「這麼快便看完了?」

他卻沒有回應。

一分鐘,十分鐘...半小時過去,螢光幕終於出現他的回答:

「剛完了,要到十二碼才能取勝,很緊張哩!」

「你這半小時一直在線上啊。」

「是嗎?我想是Peter 用過電腦後,沒有關掉吧。不和你談了,我們現在去吃宵夜。明早我過來接你,早點去睡吧!」旋即便下了線。

「早點睡?我整晚都想早點睡...」慧打出心中的嘀咕,卻沒有按下最後的Enter鍵。


(三)

眼看桌上時鐘已過六時,俊知道怎也趕不及七時和她一家人的晚飯了。

他並不抗拒和她家人相處。不過,也許因為她家裡環境中上,她爸爸媽媽客客氣氣背後,又似帶點觀察性質的眼光,往往令他很不自在。

俊明白她的苦心,亦很想和她的家人關係能密切一些。奈何死線在即,上司一聲令下,他別無選擇。俊感到萬分歉意,心想這次一定要誠心誠意和她說句對不起。

電話接通了。

「我要留在公司,今晚不能去了。」

「為甚麼?」

「公司上上下下都在趕手上的project ,我想今晚也不能離開。」

「上一次你和媽媽吃飯,我也是老遠由中環趕到西貢!」

「不一樣啊,媽媽生日那天是星期日。你不是不知道,這陣子我忙得不可開支,還要昨天才告訴我晚飯地點。」

「說到底,始終還是你的家人最重要,你的工作最重要!」

電話斷了線。

俊放下電話,匆忙喝一口冰水,以平息心頭的一絲氣憤。

再埋首電腦苦幹時,早已忘了那句沒說出口的對不起。


(四)

慧很想他和家人建立好一點的關係。畢竟大家年紀不算少,家裡雖然沒有催促,也處處在暗示,是時候該做決定了。可惜他永遠是愛理不理的個性,害得她在乾著急,只得刻意安排多點和家人接觸的機會。

慧也知道他最近真的很忙很忙,才特意在最後一刻選了這間鄰近他辦公室的餐廳,而且吃的是他最愛的泰國菜。

剛坐上的士,電話便響起。慧的心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今晚不能去了。」

「為甚麼?我們可以等一會兒,晚一點才吃。」

「我想今晚也不能離開。」

「說好了又不出現,好像不太好吧。上一次你和媽媽吃飯,我也是老遠由中環趕到西貢。」

「你不是不知道,這陣子我忙得不可開支,還要昨天才告訴我晚飯地點。」

「早告訴了你,是你不放在心上。說到底,始終還是你的家人最重要,你的工作最重要!」

閉上電話,才後悔說了不該說的話。

但是想到要向一桌的人解釋他缺席的原因,慧心裡又滿是委屈和難堪。


(五)

從步出上司房間那一刻,到回家的車程上,整個下午,俊都在想她。

公司打算派他到美國工作一年。這是個人人羡慕的機會;可是,他怎能放下她不顧?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怎說也是太不公平了。

「或許,就當作是個小小考驗吧。」

「只要她說一聲不要走,我便立刻拒絶這機會。」他承諾。

俊看著銅鑼灣站湧進湧出的人潮,和一張張沒精打采的臉孔;心,彷彿已飛到萬里以外,沐浴在北加州灣區的陽光之下了。


(六)

慧也數不清,自從他提到往美國工作的機會後,自己哭了多少回。

朋友都勸喻她,絶對不能故作大方。慧當然萬分不願意和他分隔兩地。她害怕這份感情經不起三百多天的分離。誰又知道,一年後他會不會回來?

慧明白,只要她一意堅持,他是不會走的。

但看到他眼中的期盼,慧不願意,亦不忍心成為他的包袱。就算他留下來,就算他倆以後能一起生活,她也不希望此刻的取捨,會變成二人心中永久的剌。

這個黃昏,望著煙霧彌漫的維多利亞港,慧對他說:

「一年其實很快便過去。」「我也很想到三藩市玩玩啊!」

慧裝起笑臉,心底卻討厭自己,討厭這海港,更討厭往後未知的孤單。


(七)

俊踏下油門,駛上公路,機械式地向下一個會議場地進發。

兩年前初到美國時的新鮮和興奮,早已消失在日復一日的電郵和會議之中。矽谷,不過是一條灰塵滾滾的高速公路,和兩旁一座座醜陋的建築物而已。

不想留下,又找不到回去的理由,應該怎樣做?這問題,一年來他已問過自己千遍萬遍。

或許,應該不應該,永遠是事過境遷後,才如夢初醒的覺悟。無論讀過多少書,無論累積了多少人生經驗,前路,也是茫茫不可知的。

前方的路牌,寫著還有五十多里便到逹三藩市。俊又再回憶起一段沒有出發的旅程。

眼前,是熟悉不過的101號公路;窗外,是加州夏日的明媚陽光。

這風景,此刻在他眼裡,卻慢慢變得模糊不清,直至不能辨認。

Wednesday, October 10, 2007

我的重慶森林



前兩天,網上看到「重慶大廈升降機失靈」的新聞。數千人要在迷宮般的走廊樓梯中摸黑出入,真是想想也渾身不自在。

說起重慶大廈,你聯想到的,可能廉價旅館,可能是印巴籍人士,更可能是王家衛。但對我來說,重慶大廈,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因為那是我生命中第一個家。

說到小時候住在重慶大廈時,往往會換來別人詑異的目光,彷彿我是個在外國長大的小孩。其實,重慶大廈是有住客的。由出生到六歲,我最親密的家人和朋友,都住在那兒。人生最早的記憶,就是大廈裡幽暗的通道,密麻麻的單位。

二三十年前的事,很多片段已忘記了。仍然清晰的,是大廈內的中英士多,地下的金都城酒樓,和那條通往中間道公園的陋巷。而那些場景,又夾雜了很多無關連的回憶:彌敦道地鐵工程的圍板,跳飛機的辛尼哥哥,新聞報導中四人幫受審的畫面...

這些年來,每次回到尖沙咀,都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在繁華都市最繁華的街道上,我渡過了孩童時代;但對周遭囂攘的商舖餐廳酒店,竟然沒有一絲印象。

在記憶中,那是個很寧靜的小小世界。只記得公園的沙池,士多的汔水櫃,和酒樓裡的機動遊戲。

升上小學後,便搬離了重慶大廈;然後再一步步離開了尖沙咀,離開了香港。今天,香港已是面目全非;但最感到親切的,始終是那一段彌敦道的風景。

重慶大廈,卻奇怪地成為「亞洲最能體現全球一體化的例子」,成了遊人慕名而至的景點。不過,中英士多結業了,中間道公園翻新了又清拆了,金都城酒樓易名後也消失了。

我想,那時候如果有人告訴我,世界有天會變成這個樣子的話;五歲的我,可能會很傷心。

(相片摘自新華網)

Saturday, October 06, 2007

也談《色‧戒》



平時不多聯絡的朋友,突然在網上問“ have you seen lust, caution?”,可見真的是人人都在談論《色‧戒》。很久沒有華語電影能引起這麼熱烈的討論了。上一齣這樣被全球華人炒作的電影,好像也是李大導的出品。

戲好不好,有沒有扭曲張愛玲的原意,和那三段戲有沒有必要,都被講到爛了。我不懂得寫影評,這兒也不累贅。

在戲院裡,倒是看得十分投入的。主要原因,自然是湯唯。易太太來電告辭時,王佳芝的惶恐和失望,和回到上海後的落寞,湯都能讓觀眾感受到王的心情。 如此角色,如此受注目的影片,如此豁出去的演出;這機遇,恐怕不會再出現了。當紅了的湯唯,想也演不回大學時期王佳芝的羞澀。

梁朝偉當然也演得好,只是大家都習慣了。一曲天涯歌女後,按捺不住的真情,和逃命時那由不解到恐懼的轉折,盡表現了他浸淫影視圈二十多年的功夫。

完場後的討論中,有觀眾把梁朝偉比作Jimmy Stewart ,《色‧戒》便是他的《Vertigo》 。李安說到Tony Leung 名字時,現場也有觀眾拍掌回應。偉仔絶對是現今最岀色的亞洲演員。我卻覺得,香港人對他太熟悉了,好像已不太珍惜。坊間那些「榨乾」的言論,雖是戲謔,畢竟也是侮辱。

李安是謙謙君子,回答觀眾提問時,一派謙和風趣。有觀眾問他喜歡那一位英國導演,他說:「英國也好,美國也好,法國也好,在我成長時,對我來說,他們都是看來一模一樣的白人」,惹來一陣笑聲。不知道他是不想回答,抑或是存心諷刺那位觀眾的門戶之見。

不過,這也許是李安對自己的評價。當大家在細心分析他的風格,他作品的含意,說他如何如何跨文化時;李大導想做的,不過是拍一齣既能討好大眾,又能獲獎的商業電影吧。武打,同性戀,床上戲,其實都是計算過的商業噱頭。

《臥虎藏龍》是拍給外國人看的武俠片,《斷背山》是拍給美國人看的話題片。 這齣嘛,比較複雜一點:就如王佳芝特務身份隱藏了的真感情一樣,《色‧戒》外表雖包裝成給外國人看的藝術情慾片,但實際上,它是個「出口轉內消」,拍給中國人看的通俗愛情故事。

看兩岸三地趨之若鶩的盛況,這一仗,李安又贏了。

Friday, October 05, 2007

(舊)爛詩一首

  落葉時份 冰涼黃昏
  我是不是在睹物思人?
  思念 把過去化成地上片片淡紅的情感

  初秋深夜 似夢還真
  你會不會慨嘆時間跑得太快
  留不住半點令人感動的情懷?
  或許 你會了解
  我在每個季節轉換時的心態

  快下雪了 我還該不該等?
  鐘聲響時 等不等到使雪花溶在手心的微溫?

在家收拾雜物,翻出了十多年前寫的稿紙。這是十年前秋天的劣作,那時少年不識愁滋味,其實一點都不愁,也不是真的在掛念任何人。這個秋天,理應比十年前愁得多,卻再寫不出如此打油詩了。

Wednesday, October 03, 2007

New York ‧New York



十年前,首次到紐約,是一班人鬧著玩的驚鴻一瞥。這次重遊,才是認真看清楚這世界之都的風光。

走在曼克頓街上,隱約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高樓間的悶熱,人車相爭的馬路,和地鐵上上落落的人潮;這些都不像美國其他城市,反而更像遙遠的香港。

紐約和香港,是一樣的雜,一樣的亂,一樣的商業化。

或許,這是現代大城市的共同風景。早上八時半撲克面孔川流不息的Penn Station,和新宿,和中環,完全沒有兩樣。

然而,一口咬下去,便會發現大蘋果與别不同的芬芳。

紐約是美國的藝術文化中樞,The MetMOMA是一流的藝術館;其餘五花八門的博物館和展覽場所,更是多不勝數。濃厚的文化氣息,沖淡了不少商業社會的俗氣。

另一點令我訝異的,是紐約的歷史。它不是歷史名城,急速發展也不過是近百多年的事,但大街小巷裡,卻到處是掌故。由世紀初猶太人聚居的下城區貧民窟,到世貿旁邊St. Paul’s教堂裡那棵倒下了的無花果樹,都說明了百多年來,這城市一直是世界的中心,見盡了興興衰衰的故事。

不過我認為紐約最獨特的,是它的包容。

紐約的國際化,可不是數條窄巷裡的幾間酒吧。它是個真真正正的大熔爐,是千萬不同種族的人一起生活的地方。我覺得,紐約市民甚至不是美國人,而是自成一國的New Yorkers。

紐約的包容,不是天真的,理想化的和諧。住了千萬人的都市,當然不可能人人和平共處。但看著地面地底,各色人等肩摩踵接,就彷彿聽到城市在輕嘆:生活已很艱難,實在犯不著再為膚色、國籍、思想的不同去大驚小怪。

紐約的魅力,就在於這揉合了務實和自信的氣度。

人口,別的城市比它多;高樓,別人起得更快更高;但是,真正的世界都會,自持的不是千萬人口,也不是萬丈高樓,而是一份能容納所有人的胸襟。

因此,雖然紐約殘破、骯髒、雜亂;我想,我會喜歡這個城市。

Sunday, September 30, 2007

一個人在紐約

於紐約的數天,看百老匯,鑽博物館之餘,沒剩太多時間。所以,幾乎沒踏足任何旅遊景點。

沒看過自由神像,沒到過聯合國;卻為了些無無謂謂的原因,去了些無無謂謂的地方。


地點:East River 西岸的South Street Pier

South Street Pier 坐落Brooklyn Bridge 旁邊,對岸是布碌倫的風景。

1955 年4月28 日,Truman Capote 和瑪麗蓮夢露在一間中國餐館喝香檳。酒後,夢露吩咐的士司機開車到碼頭,她說在餐館拿了些 fortune cookie ,準備去餵海鷗。

談笑之中,Capote 察覺到,夢露已是身心俱疲。他歎息“why did everything have to turn out the way it did? Why does life have to be so fucking rotten?”

夢露問Capote,如果別人問,真正的Marilyn Monroe 是怎樣的,他會怎樣回答?Capote 說:“I’d say you are a beautiful child.”



地點:東71街169號,Upper East Side 一間不起眼的小屋。

二樓,是Holly Golightly 那個家徒四壁,卻容得下數十人派對的apartment 。屋後,據說是一道住客能上落自如,自出自入的防火梯。

幸運的話,或許會見到Holly 坐在樓梯,手拿結他,輕輕哼著“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Holly 最愛的第五大道Tiffany 旗艦店。不過,沒問店員有沒有“sterling silver telephone dialer“出售。



地點:中央公園東南角的池塘。

在《Catcher in the Rye》裡,主角Holden 最感困擾的,是冬天時,這池塘裡的鴨子究竟去了那裡。


池塘側的溜冰場。Holden 曾在這裡找尋妹妹Phoebe 的蹤影。在中央公園這一角和Phoebe 渡過的時光,是少年憤怒心中,對這城市唯一的快樂回憶。



地點:Chelsea 區西23 街的Hotel Chelsea

《Chelsea Burns》歌中,Keren Ann 是這樣唱的:“Twenty-third was empty / I heard somebody yell / A straight-laced passerby / Pulled over the hotel / And Chelsea burns, Chelsea burns, under my feet”

這天,Chelsea 沒有火災,二十三街也不empty 。


原來Hotel Chelsea 是大有來頭的,Arthur C. Clark ,Arthur Miller 都是住客。Clarke 的《2001:Space Odyssey》 ,是在這酒店裡寫的。



地點:長島Great Neck 火車站。

電影中,常見住在長島的主角,很瀟灑地乘火車到紐約上班,所以一直很想坐火車到長島走一趟。

本來想到長島末端的Montauk ,看看那裡的沙灘是否真如《Eternal Sunshine of a Spotless Mind 》中那麼雪白。可是長島名不虛傳,真的很長,由紐約到Montauk 要三小時車程。

退而求次,只好到近一點的Great Neck 。為甚麼?因為這兒是《The Great Gatsby》故事中的West Egg 也。


Gateway Drive 6 號,曾經是F. Scott Fitzgerald 的居所。


West Egg 和East Egg 間的Manhassat Bay 。Gatsby 便是在這邊,每晚遠眺彼岸心儀的Daisy。

這個早上,陰霾密佈;看不見對岸的巨宅,只見很多遊艇。而灰灰的海水,好像隱隱傳出一陣異味。

Monday, September 24, 2007

雙面多倫多

每次到多倫多,都是來去匆匆,已經很多年沒到過市中心閒逛了。

這星期,多城的天氣好得不能再好。趁著週末有數小時餘暇,便到downtown四處走走,重遊舊地。


長長的Yonge街,兩旁商戶林立,卻沒有幾間能讓人提起興趣光顧。


沒有Eaton百貨公司的Eaton Center,翻新了,卻好像是太刻意抄襲紐約的Time Square。


夏日Queen街的時裝店內外,是to see and to be seen的好地方。


十分唐人街的唐人街。香港餐廳招牌仍在,但正在裝修,無緣回味昔日吃過無數次的午市套餐。


當然還有叫人懷念的校園。

不過,這些只是熟悉的多倫多其中的一面。另一面的多城,不怎麼美麗,也不五光十色:


翻版DVD店泛濫成災的Pacific Mall。


各式食品一應俱全的超市。熟悉的涼茶舖。


First Markham Place的「食街」,每到週未晚便坐無虛設。真搞不懂中國人為甚麼那麼喜歡出外吃飯。

多倫多地大,交通不便,是一個沒有個性的城市。

冬天,更是慘無人道地冷。

但對於在這裡生活多年的移民來說,多城帶來的,是一份別處找不到的,「身在異鄉不是客」的親切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