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y 31, 2008

《The Edge of Heaven》,《Up the Yangtze》,《Ploy》

電影節開始了,又是一齣接一齣地看的時候。在這裡隨便寫寫幾部喜歡的電影,因為,不寫的話,我怕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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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dge of Heaven》



一對父子,兩對母女,當中的關係包括夫妻,情人,房東,租客,兇手,死者,嫖客,妓女。六人來回德國和土耳其之間;尋找,卻尋不見;擦身而過,又不能碰面。

《The Edge of Heaven》角色複雜,故事重疊,很有 Robert Altman 的影子。不過,導演 Fatih Akin 不似 Altman 般連珠發炮,只是安靜地說着六個人的故事。

電影的背景是土耳其的伊斯坦堡,涉及社會動盪,和加入歐盟等政治題目。但政治不是其主題。影片描寫的,是在混亂的世界中找尋另一個人時的心情。

銀幕上,他們在找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找尋苦難中的愛人,找尋以為仍在世的母親,找尋隔絕的父親,找尋失去了的女兒的回憶。有人找到了,有人仍在尋覓。一樣的,是尋找過程中的焦慮和痛苦。

在戲的初段,我以為戲名是反映土裔移民在德國的生活。看完後,又覺得這解釋太狹義了。《The Edge of Heaven》說的,也許是一顆顆嚮往天堂,卻只能在天堂邊緣徘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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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 the Yangtze》(《沿江而上》)



一樣是三峽的流徒故事,人們可能會拿《沿江而上》和《三峽好人》比較。導演張僑勇也笑言,三峽,彷彿己成為一個新的genre。

不同的是,《沿江而上》是齣真實的記錄片。記錄片中的主角,是十六歲的女孩余水。她住在酆都長江邊的破屋,一家務農為生。因為家中實在太窮,她不得不放棄學業,到長江的遊船上幹活。

余水在船的下層為遊客洗碗,遊客在上層欣賞長江景色。同一時間,上升的長江水,正慢慢地淹沒她破爛的家。

喜歡《沿江而上》,是因為剛剛遊覽過拍攝的地點,沿岸風景仍然歷歷在目。船上員工和遊客的比照,更是令我渾身不自在。

電影記錄了被遺忘了的老弱的一群,影像是淒滄了一些,卻不是一面倒的反對聲音。在重慶市的五光十色中,我們也看到年輕人眼裡的希望。

談到三峽水壩,外國人普遍認為,那是為經濟犧牲環境的一場災難。和鄰座觀眾閒談,他們都禮貌地問"What do you think about the dam?"。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事實是,我甚麼也不懂,更遑論有甚麼意見。

電影中,遊客獵奇般旁觀中國開天闢地的變化。戲院裡,觀眾舒適地同情着中國人的痛苦。我發現,自己原來是其中一個遊客,一位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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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oy》



因為早前的《Syndrome and a Century》,所以特別選了《Ploy》這泰國電影。想不到,兩片的風格竟有點相近,都是夢境和現實糾纏,看完了也不知是甚麼品種的電影。但其 mesmerizing 之處,同樣令人再三回味。

《Ploy》一開場,我便立刻愛上了:女孩在酒吧等候媽媽,認識了中年男子;二人一起抽煙,一起聽音樂。

差一點便要衝口而出:雪!這完完全全就是《舞!舞!舞!》中,「我」在札幌的海豚酒店和雪邂逅時的情景。

《Ploy》的故事,也有村上的影子。剛從美國回到泰國的夫妻,半夜裡入住曼谷的高級酒店。丈夫在酒吧偶遇名叫Ploy的女孩,好意招呼她到他們的房間休息。但十九歲的 Ploy,卻燒起了妻子的妒火。

接下來,是三人在一天中的遭遇和感覺。當中有真實,也有夢境。

故事雖然圍繞着夫妻褪了色的感情,但 Ploy 才是影片的靈魂。她的出現,令妻子妒火中燒,令丈夫坦白說出感受,也令房間中彌漫着性的張力。

導演的鏡頭,有意無意地在賣弄她年輕的身體。她和男人的對話,差一點點便是調情。二人在床上傾談的一幕,令人想起《Lost in Translation》裡的 Bill Murray 和 Scarlett Johansson。在Ploy的幻想中,酒保和服務員的性愛場面,更是小電影的程度。

即使如此,電影仍能在純真和慾望之間找到平衡點。很大的原因,是因為飾演 Ploy 的 Apinya Sakuljaroensuk,實在很可愛,一點也不像十九歲。Ploy 倔強的的嘴唇,告訴別人她已經長大;但一雙稚氣未脫的大眼睛,叫人容不下一絲邪念。

電影開始時,Ploy 在咖啡中下了近半杯的糖;中段時,妻子卻是偷偷地把伏特加倒進咖啡中。由甜蜜的期待,到痛苦的麻醉;Ploy 的青春,無情地反映了夫妻感情過了期限的無奈。

Ploy的媽媽有沒有出現?她瘀黑了的眼睛是甚麼一回事?男人藏着的,是不是他情婦的電話號碼?Ploy在留下的字條上寫了甚麼?很多懸而未決的問題,電影都沒有回答,只留給我們去想像。

《Ploy》集愛情,懸疑,幻想,coming of age,幽默,情慾各種元素於一身,卻又淡淡不著痕跡,是一部不錯的電影。誠意推薦。

Friday, May 23, 2008

"The Visitor"



Before walking into the theater, I had no inkling what this movie was about. Luckily, “The Visitor” turns out to be a pleasant surprise.

Walter is a lonely, mournful Caucasian professor. Upon returning to his long-vacant apartment in New York city, he was startled by two complete strangers living there. In the following days, he struck up friendships with Tarek, a young and warmhearted Syrian musician, his Senegal girlfriend, and his widowed mother. In the course of their accidental friendships, Walter shredded his cynicism, reengaged with his surrounding, and happily picked up the art of African drum beat…

If the plot sounds almost comical, it is. Yet director Thomas McCarthy reveals just enough to keep it poignant, never let the movie derail into a melodramatic soup drama. He does it by leaving blanks on many details and dialogues. The audience is offered a glimpse to the characters’ feeling, then everything quickly fades to silence, with all emotions dissolved into the weary, unforgiving streets of NYC.

The movie is not without flaws. I find Walter’s transformation from a laconic professor to a passionate drummer a little too abrupt. The African drum appears to be a mere visual prop. Also, the romance between Walter and Tarek’s mother seems too obligatory. Fortunately, at the very end, the director chooses subtlety over completeness, wisely avoids any unnecessary outpour of emotion. When the movie arrives its predestined conclusion, it feels less like the end of a self-healing process than a footnote of a long, quixotic journey.

As someone with a fair share of experience dealing with the humongous bureaucracy called U.S. immigration, I can recognize the helplessness and frustration when facing this often unintelligible system. “The Visitor” does not vilify anyone. It does, however, tells a story of four hearts grinded broken by a cruel apparatus. Four among many millions.

Sunday, May 18, 2008



兩星期前的一天,因為還未適應時差,下班時,渴睡得要命。眼皮完全不受控制,只想快點駕車回家睡覺。

快到家門時,突然轟然一聲巨響,車身劇烈震動。

一震之下,馬上便清醒過來。幸好,碰撞不算嚴重,只是車頭凹了少許,但鄰座的安全氣袋卻敏感地彈了出來。本想和前面無辜的司機交換資料後,息事寧人,偏偏交通警察三分鐘後便趕到現場。避無可避下,只得無奈地收下告票。

看着洩了氣的氣袋,心裡嘆道:單是 airbag 已經三千多元,保險費不加不行了。

整個星期,心情都十分低落,後悔那個下午,沒有多喝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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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後,發現附近的日本餐館,茶館,和戲院都相繼結業。失去飲食和娛樂支柱,生活多了不便,心裡也不無惆悵。

但經濟下滑,更切身的影響,是公司的業績。這星期,公司關閉了一個部門,裁走了四名同事。雖然大家早已心中有數,同事們亦預先找了新工作;但收到消息的一刻,還是有點震撼。

看見丟空了的房間,想到那些千篇一律的 motivation / innovation / competition 高層八股;忽然間,一切都好像變得沒有意思。

不過是千里之外的一個念頭,每一項 project,每一條死線,便立刻煙消雲散。營營役役,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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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週末,美國西岸來了場早來的熱浪,人人都雀躍地往公園,往海灘擠。

這也是兩個月來,第一個留在家中的週末。本來打算好好收拾雜物,和精心部署即將來臨的電影節的戰略。結果,自然是甚麼都提不起勁。

關上電視,閉上電腦,決定暫時離開新聞,到街上走走。

小孩在陽光普照的公園奔跑,到處是花枝招展的夏裝少女。滿瀉一地的青春和幸福,今天看來,郤是益發顯得人類渺小,世事無常。

誰能保證,眼前的風和日麗,明天,不會變成地撼山搖的震動?

Monday, May 12, 2008

我的表妹 J & J



上篇說到在香港的表妹,為公平起見,不能不寫寫在加拿大的兩個表妹。

J 和 J 兩姊妹,香港出生,自小便移民到了加拿大居住。二人年齡僅相距一年半,從小到大,都是一起上學,一起玩樂,有如一對兩生兒。不過,姊妹二人性格卻不盡相同;姊姊比較內斂,妹妹比較隨和。

從前,我們住得很近,我可以說是陪着兩姊妹長大的。有時候,也會教她們功課,帶她們逛逛街,看看戲。

十多年前的事,我不知她們還記得多少。但前些時,姊姊竟然對我說:「我愛看書,是因為以前你常常帶我到書店的緣故。」我聽了,卻有點茫然。我真的常常帶她們到書店嗎?怎麼都記不起來?

後來,我搬離居住的城市,離開了她們的生活。轉眼間,兩個小表妹也由小朋友變成大學生。

小時候的姊姊,頭髮稀疏,活像個小男生;現在的她,一頭長髮,是個標緻的美人胚子。妹妹從前則是個小氣醋罈子,常為小事大吵大嚷;現在卻是個善解人意,幽默樂天的開心果。

這星期,大學暑假開始,J 和 J 到了洛杉磯探望表姐。我也趁機到LA和她們玩了數天,還一起駕車到拉斯維加斯逛酒店,吃東西,看表演。(順帶一提,Bellagio 的“O Show”精采絕倫,不可不看。)

途中,一對姊妹花嘰嘰喳喳交談,說着一大堆古靈精怪的笑話和故事。說實話,隔了數代的代溝(三年為一代嘛),和半道中西文化的鴻溝,她們的談話內容,我也不能完全消化。

姊妹之間,基本上是百分百英語對白。和我說話時,會網開一面,滲入約20%的中文。我叫她們試試不說英文,完全以中文表達心中的意思;二人結結巴巴說不到三句,便急急放棄,轉回英文頻道。

二人和「中華文化」的全部連繫,就是港台的連續劇,和 Edison 的新聞。除此之外,無論是性格,喜好,和說話的神態,都和地道的外國人沒有兩樣。

其實,我不奢望她們中文流暢,也不要她們讀書成績優異,更不要她們出人頭地。只要兩姊妹感情和睦,在北美土地上,無愁無慮地繼續做她們的「竹升」,這個表哥便「老」懷大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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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班機不同,在 LAX 機場下車後,即和兩姊妹分道揚鑣,各自登機。

然而,行李寄艙後,不知何故,始終放不下心。於是,老遠跑到另一座登機大堂,想看看她們有沒有遇到甚麼問題。

到了大堂,只見人頭湧湧,那見她們的蹤影?

我總是忘記,昔日哭哭啼啼的小表妹,今天,已是成年人了。

Tuesday, May 06, 2008

瑤是我的表妹,今年十歲。她住在香港,我住在北美,每隔一兩年才見一次面。

瑤的性格活躍,有點頑皮,也愛鬥嘴。但她聰明,觀察力強,亦很着緊學校的功課和成績。

香港的小孩,人人日理萬機,瑤也不例外。補習(我不明白,小學四年級補甚麼習?),鋼琴外,還有私人外籍老師教授英語會話。日子有功,她的英文確是厲害,差不多是我從前中二中三的程度。

和她到 Page One 看書,她會起勁跑到職員面前,問 "Captain Underpants"系列放在那裡。我在旁看見,直是嘆為觀止。自己四年級時,想也沒想過要看英文小說;就是到樓下士多買瓶汽水,也是誠惶誠恐,百般忸怩。

但牙尖嘴利的她,也有詞窮的時候。一天晚上,家中的網絡失靈,不能 email 英文功課給老師。翌日放學回家,她說功課遲交了,要扣分。我問:為甚麼不和老師解釋?她的答案竟是:不知道「寬頻壞了」的英文是甚麼!

我再問:那為甚麼不打印出來交給老師?她卻大嚷:「先生話要 softcopy 呀!」令人啼笑皆非。 Softcopy 和 hardcopy 是甚麼東東,我好像要到大學時才分得清。We're not in Kansas anymore。

瑤正在學習中文輸入法。測驗前夕,她猶豫應該選擇倉頡還是速成,還分析得頭頭是道:「倉頡很多時候會記錯碼,但速成要慢慢找,很花時間。」為了測試她的熟練程度,我和她比賽倉頡輸入;結果打破了她一分鐘二十二字的「個人記錄」,氣得她高呼要報仇。

小孩的世界,也不全是無憂無慮的。隱約覺得,她爸爸媽媽(即我的舅父舅母)的關係有點緊張,有點兒貌合神離。作為後輩,我不能多問,也無能為力。我只是擔心,家庭中無形的張力,會在不知不覺中,影響小孩子的情緒。

每次回到香港,都會在瑤家裡住上一兩星期,加上平時網上交談,她也不是太認生。臨別前一天,一起坐巴士回家時,她是全程靠在我臂上,專注地訓練她的任天狗。我很高興,雖然難得見面,也能得到她的信任。

不過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兩年後,她便是個中學生,將要經歷成長中的反叛和喜樂。然後,她要準備會考,要到外地升學,要談戀愛...

未來歲月裡,希望瑤能善用天賦的聰慧,開心快樂地成長,找到該行的道路,想要的幸福。

和愛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