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y 31, 2009

《天使與魔鬼》



說過,《逹文西密碼》是史上最暢銷的爛書; 三年前的電影,也是齣奇悶無比的爛片。

但爛歸爛,小說和電影令我看了好些基督教歷史的書,留下了頗深刻的印象。所以,《天使與魔鬼》上畫後,一直心癢癢,想知道 Dan Brown 這一次會穿鑿附會些怎樣的陰謀論。

結果嘛......一如所料,電影故事單簿,劇情無稽,和逹文西密碼不相伯仲。

《逹》片雖然弄虛作假,尚有最後晚餐畫中的玄機,和基督後人的驚天秘密。相比之下,《天使與魔鬼》那條光明會復仇,以反物質襲擊梵蒂岡的主線,便顯得十分單簿。甚麼風火水土,再在地圖上劃個十字架說是光明之路,幼稚得引人發笑。

吸收了上集的教訓,電影情節是比較緊湊了一些。但兩個多小時中,只見湯漢斯和女主角全無交流,在羅馬的名勝間奔走,配角死了一個又一個,彷彿所有邏輯因果都被拋諸腦後了。

蘭登教授隨便見到石像指向那裡,便能發現秘密通道?梵蒂岡資料庫重門深鎖,為甚麼不見經傳的女主角能被准入內?她輕而易舉便撕了一頁伽俐略的書,難道教廷的保安人員不懂得搜身?侍從(Camerlengo) 深思熟慮,引經據典,跳傘玩命地奪權,竟然想不到教宗房間會裝上攝影機?

《天使與魔鬼》談及宗教和科學的競爭,是很好的題材。沒讀過小說,但看過網上的簡介,電影似乎很忠於原奢,都是在和觀眾玩捉迷藏。如果 Dan Brown 或導演 Ron Howard 能少些陰謀論,多說些教廷面對科學時的矛盾,出來的效果應該會深刻一點,人性化一點。

如今的《天使與魔鬼》,不過是一部平庸的B級警匪片罷了。

Sunday, May 17, 2009

海嘯




(一)

時針指向七時,飯菜安靜地擺在桌上,卻沒有人拿起筷子。

皓先開口:

「下星期我不用上班了。」

聲音劃破凝固了的空氣,然後跌進無底的深淵。琳無言望着桌上的蝦仁炒蛋。

等了幾個月,他們都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今天,不過是個正式的宣告。

皓慶幸妻子沒有煩人的問題,慶幸她沒有無謂的勉勵。但他知道,琳沉默,因為她害怕。

她怎可能不怕呢?他也不懂得如何去面對眼前的變化。

整個晚上,二人都刻意迴避着這個問題,令皓更感到刺心的自責。他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心亂得久久不能入眠。

忽然,琳握着他的手,握得好緊,好緊。


(二)

皓醒來時,琳已經不在身邊。她定是悄悄起床,獨自乘車上班了。

在家中混混噩噩磨蹭了半天,皓不知怎樣打發多餘的時間。他告訴自己,暫時還是甚麼都不要想吧。

扭開慣看的財經頻道,報導員如常地嘩啦嘩啦滔滔不絕。只是,沒有一件是好消息。

皓的腦海,又浮起那一堆夢魘般的數目字。

這幾年的投資,差不多是全軍覆沒了。少了一份收入,房子仍要每月供款。手頭的儲蓄,不知夠不夠支撐一年。

「四月份全國失業率上升至……」

皓雙手掩臉,巴不得從此看不到這個混亂的世界。他想起琳的手,心頭又是一陣刺痛。

「四時半了,該駕車接她下班了。」

皓心裡想,此時此刻,他能為她做的,就只剩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三)

個多月來,皓幾乎每天都泡在書店和圖書館看書。

不花一分錢,便能消磨一個下午;皓奇怪,從前為甚麼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斯化算的消遣。

寄出的求職信,通通都沒有回覆;皓的心情,已經由憤憤不平,變成隨遇而安。外面如此的驚濤駭浪,若有金融機構肯聘人,一定是虧本虧到傻掉了。

書店只得寥寥數位顧客,皓一人霸佔了整張書桌。他覺得,自己閒適得如一個退了休的老伯伯。

皓在看關於設計的書。讀書時,他很喜歡繪畫;很可惜,跟冷冰冰的數字朝夕相對了這麼多年後,現在甚麼也畫不出來了。

翻開書本,才發現這麼多不懂又有趣的事情。反正長日無聊,看看也不壞。

幾個下了課的學生,嬉笑着走進書店。皓急忙收拾書本,趕在接琳下班前,到超級市場買點菜。



(四)

在春天的陽光下,皓和琳漫無目的地在市中心散步。

每間店舖都掛上減價的牌子,益發顯得市況冷清。但滿城的衣飾玩物,沒有一件是他倆需要的。

一輛單車在他們身邊擦過。過了一會,皓問:

「我們買輛單車好不好?」

琳大惑不解,皓繼續喃喃自語:

「反正我已很少駕車,賣掉了,可以省下保險費和汽油錢……不過,沒有車子,便不能載你上班下班了。」

琳笑說:

「踏單車好啊,說真的,你也該減一減了。」邊說邊捏捏他腰間的贅肉。

皓正想抗議,卻望看見前面店舖斗大的招牌。他靈機一動:

「好吧好吧。但減肥前,先讓我吃一頓美味的壽司!」

琳給他一個責備的眼神,皓卻扮作自豪地說:

「我剛領了這個月的失業保險金,我請客!」

不待她說話,他便逕自牽着她的手,走進街角的餐廳。


(五)

「下課後,吃這個才上班吧,不要再在外面亂吃了。」

皓唯唯諾諾接過三文治,像個聽話的乖孩子。琳伸手要敲他的頭,他避開了,然後出其不意地在她頰上吻了一下。

琳瞪大眼睛,沒好氣搖了搖頭,臉上是甜甜的笑容。

二人相對而坐,吃着熱烘烘的吐司。皓不停說着學校的趣事,和兼職時遇見的古怪客人。

琳催促他:

「快點吃吧,不然你和我都要遲到了。」

皓笑着點頭。他把牛奶倒進咖啡,拿起茶匙攪拌着,在杯中捲起了急湍的漩渦。

不消一會,漩渦便消失了。平靜的杯子中,皓隱約看見琳溫柔的臉龐。

Wednesday, May 13, 2009

風中的片段

自從買了 iPhone 後,生活習慣便發生了不大不小的變化。臨睡前,睡醒後,永遠是 phone 不離手,賴在床上看網頁。上班途中,是一邊駕車,一邊爭取時間看電郵。遇上不懂的字,記不起的名字,忘掉了的電影情節,第一反應是拿電話出來 google。就是上廁所開大號,也不用再費神張羅書本雜誌。正是一 phone 在手,樂也悠悠。

但 iPhone 的攝影功能,我卻很少用到,因為照片質素始終是差了一點。所以,相片都是原封不動地放在電話中,未加整理。今天從頭到尾瀏覽一遍,方發現,原來 phone 裡也儲了不少回憶。



飛機降落前的日出。(加拿大多倫多)


飛機上升前的風雪。(美國西雅圖)


這商場,佔據了我童年很大部份的回憶;三十年了,仍是這個模樣。(香港)


這裡也佔了很多的回憶,但已經完全不同了。(香港)


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倒數時計,今天是怎樣的下場?(上海)




大江南北,數之不盡的步行街上,到處都是掛上洋名字的服裝店。(廣東省)


從東岸到西岸,數之不盡的outlet mall中,總能找到仰慕(偽)名牌的羊群。(美國加州)


賣的到底是黑是白?是袋抑或是豬?(加拿大多倫多)


有沒有醫生茶?病人茶?藥劑師茶?(加拿大溫哥華)


這個洗手盤,令我惆悵了近一分鐘:怎樣才能扭開水龍頭?(答案:是腳踏的)(巴黎)


地鐵站口提供如此方便,法國果然是個浪慢的地方。(巴黎)


鄰桌小女孩在啼哭,趕快拍下她的哭相。(美國西雅圖)


一看到相機,便立刻擠出燦爛的笑容,淚珠還在眼角哩。


這個不是書架,是給貓兒跳上跳下的「玩具」。(美國加州)


這個也不是沙發,是給小狗睡覺的安樂窩。

一年來,這部電話陪着我跑了很多地方。不知接下來的這一年,我們會不會是一樣的風塵僕僕?

Friday, May 01, 2009

《天水圍的日與夜》



影碟買了很久了。若不是電影贏了多個奬項,都不知道何時才會拿出來看。

許鞍華把《天水圍的日與夜》拍得比記錄片還要寫實,有點兒像《東京故事》。然而,《東京故事》尚有一條兩老探望兒女的主線,《天》片卻是故事完全欠奉,可以說是比小津更小津。

對我來說,天水圍是個很陌生的名字。覺得《天水圍的日與夜》親切,是因為電影道出了一份香港人獨有的倫理親情。

鮑起靜和弟弟生活在兩個不同的社會階層,那份自自然然,似疏實親的親情,讓人看得很舒服。

電影中,人人都那麼忙(除了鮑待在家中的兒子);一家人見面的場合,不是壽宴,醫院,便是殯儀館。鮑知道進了醫院的母親並無大礙後,竟不慌不忙地說「我宜家返緊工,唔得閒去睇佢」。那一刻,忽然想起黃子華的那一句「搵食啫!」。

鮑和兒子相處和洽,感情要好,但他們幾乎全不交談。每次對話,不超過三句便完畢。不聽對白的話,還可能以為母子二人在冷戰。

電影中的很多細節,都流露着淡淡的香港情懷。如那群乖巧但「招積」的小孩(「你工人摺衫好渣呀!」);如母親直呼兒子全名的親切(「張家安,拍硬檔去買兩隻鹹蛋」)。就是那以屋苑名稱為「家」的代名詞的習慣(「不如嚟匡湖居食飯」),都讓我有點懷緬。(不知道那是不是香港人獨有的作風,但小時候,親友間的確是以「太古城」「美孚」「愛民村」來代替「我屋企」「姨媽屋企」的)

美中不足的,是鮑起靜回憶喪夫那幕有點兒突兀,不加插應更好。另外,陳玉蓮演那位差不多完場才出現的 Miss 徐,是太驚艷了。(沒辦法,她可是永遠的小龍女啊!)

片末,三人靜靜在狹小的房間吃着晚飯,窗中的燈泡倒影充當了月亮,窗外是幢幢高樓的慘白燈光,感覺是那麼的擁擠,那麼的人工化。那是個親友聚頭,不是吃飯便是打麻將的世界。那是個中秋節晚上,千萬人坐在公園不知所為何事地點蠟燭的世界。那是個侷促,庸俗,忙碌,含蓄,但溫暖的世界。

其實,《天水圍的日與夜》,說的又豈只是天水圍?電影的英文名字是"The way we are"。但願戲中那份人情味,不會漸漸變成"the way we were"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