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包袱

“Blindness cuts us off from things, but deafness cuts us off from people” － Helen Keller

半年前說過，要學會面對自己的缺點。這幾個月裡，慢慢試著放開偏見，方才發覺，二十多年來一直視而不見的障礙，原來是令人多麼的累。

聽覺不靈敏帶來的沮喪，就算在最親近的家人、朋友、情人面前，我也不曾多說一句。這並不是故作堅強，而是真的掌握不到，在正常和特殊之間，那個才是應站的位置。

從來沒有人告訴我，該怎樣處理種種控制不到的困難。因此，日積月累下來，便不自由主地把缺陷合理化，把它當作如英文不好，數學不精般的短處。彷彿只要勤力一些，勇敢一些，問題自能迎刃而解。

我會以為，生活中的不便，是人人也碰到的小問題；受了挫，亦只歸咎自己不夠聰明，暗自洩氣。常常埋怨自己笨拙，甚麼事都做得不及別人好。卻沒想過，有些事情，無論多努力，也是改變不了的。

在這段人生的低谷，有機會安靜下來想一想，才察覺到，這自我催眠的偏見，是如何根深蒂固。

有時候，心中像住了一個沒精打采，被困在家，不能出外玩耍的小孩。

有時候，卻像囚禁了一頭幸災樂禍的精靈。它躲在深處，冷眼看著這軀殼跌跌撞撞，不時還發出一兩聲冷笑。

其實，如凱倫凱勒所言，是聽覺的不便，令心在不知不覺中和人隔絕了。這是先天缺點培育出來的性格，還是後天為了掩飾的對策？多年下來，如藤纏樹，早已分不出那個是因，那個是果。

萬般帶不走、唯有孽隨身。這身體，這性情，注定了是永遠伴隨的包袱。喜歡也好，討厭也罷，也得學會接受。

可恨是，這條通往“come to terms with oneself ”化境的道路，委實漫長，也未免孤單了一點。

Amazing Grace

再過數天，是戴安娜王妃逝世十週年記念。十年前那宗震動全球的交通意外， 世人至今仍在議論紛紛。但在回顧戴妃生平的同時，有誰又記得，兩星期後，是另一位同樣美麗，同樣傳奇的王妃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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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ce Patricia Kelly出身美國名門望族，父親John Kelly是家財千萬的建築業巨賈。Grace自小受良好教育，長大後的發展也是一帆風順。她十七歲到戲劇學校受訓，然後演出舞台劇，再進入荷理活；不出幾年光景，便成為炙手可熱的女星。夥拍的男主角，是Clark Gable，James Stewart，Cary Grant，Bing Crosby等響噹噹的一線紅星。

Grace身型高佻，談吐優雅，美艷中帶半分冷傲。這風采和氣質，自然令身邊男士神魂顛倒。不過，因為她顯赫的家世，和Grace 交往過的男子，沒有一位能被她父母接納。

1955年，是Grace Kelly人生的轉捩點。才25歲的她，是迷倒眾生的女星，是記者和攝影師的寵兒，是希治閣的愛將。同年，還憑《The Country Girl》一片奪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年青，美貌，家庭，名氣，金錢．．．世間所有的運氣，都盡數眷顧著這女子。Grace 甚麼都擁有了，她還能要求更多嗎？

除了一份付託終生的愛情。

但事實證明，上帝是偏心的。那一年，她不但找到真愛，而且，是世上最燦爛最奪目的一段愛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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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5月6日，趁康城影展的空檔，Grace應攝影師的安排，到摩納哥參見Rainier王子（摩納哥是個公國，不是王國；因此統領國家的，是王子，不是國王）。 一如其他男子，王子陛下對她一見傾心，念念不忘。那年的聖誕，一國之尊更遠渡重洋，到美國費城親會Grace和她的家人。

一星期後的12月31日，Grace答應了王子的求婚，下嫁到摩納哥當他的王妃。

兩人真正相處還不到十天，她怎能看得清花花公子心中，是真情還是假意？那個除夕夜，Grace心裡在想甚麼？

我想，Grace和Prince Rainier雖然互相傾慕，但婚約背後，其實是充滿計算的。

王子高調迎娶紅星，或多或少是為了提升國家的知名度。

至於Grace，她可能厭倦了水銀燈下的名利。站在人生最高台階，她不希望往後世人只認得她的美貌，她的電影，和她的緋聞。Grace不甘只當一位曇花一現的女星。她要走別人沒走過的路。王子的婚約，正好為她帶來契機。

光芒四射的美國紅星，放下如日中天的事業，化身成為歐洲皇族的一員。這可以說是一場賭注。在紐約開往摩納哥的郵輪上，Grace心底，又有沒有猶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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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再證明，有些時候，上帝真是偏心得不可理喻。

Her Serene Highness Princess Grace的後半生，和她的前半生一樣精采，卻多了一份恬靜和雍容。

童話式婚禮過後，Princess Grace誕下三名公主和王子。她贏得國民的尊敬和愛戴，與王子旋風式開展的感情，最後也能同偕白首。

王妃最大的煩惱，或許就是女兒的反叛行為。

1982年9月14日，Princess Grace駕車中途失事跌下山崖，送院後不治離世。

她逝世後，Prince Rainier終生沒有再娶。摩納哥的人民，至今仍在懷念這位來自美國，把歐洲小國帶上世界舞台的美麗王妃。

現在回看，Charles和Diana，只能算是Wedding of the Century。Prince Rainier和Princess Grace二十六年的婚姻，才是真正令人艷羡的Marriage of the Century。

Grace Kelly光輝，璀璨，傳奇的一生，也可說是二十世紀絕無僅有的美麗童話。

（後記：看到《To Catch a Thief》中，Grace Kelly那外表精明，內裡傻氣的笑容，覺得很像一位香港女星，卻苦思不出她的名字。這一刻，突然想起來了。大家評一評，是不是有點兒相似？）

工作和事業的邊緣

公司出現人事調動，影響所及，工作性質亦起了些微變化。加上上司請了一個月長假，令這名本來十分清閒，無所事事的冗員，突然變成一個有事可做的正常員工。

早在多年前，已放棄了事業（career）的概念，心安理得地視上班下班為一份工作（job）。然而，稍稍忙碌了兩星期，不禁又要反省一下營營役役的意義。

任職的機構，是某大電腦硬件製造商的分部，主要是負責和某大軟件公司（沒錯，就是那一間）解決技術問題，討論未來計劃。職銜雖是工程師，但因為工作範疇偏向「打好關係」，因此都沒甚麼「工程」可言。每天討論的，不外是燙手的問題誰負責，軟件下個月能不能完成，明年的硬件有甚麼功能等等瑣碎事項。

工作，幾乎全是會議和電郵。步驟主要是：收集別人的意見，去掉太艱深的科技術語，然後集合意見當作己出，再選擇性發放電郵給有關人等。只要處理恰當，高層便會誤以為這是個負責任的好職員。不是存心欺詐騙薪水，但遊戲規則如此，我只是按規矩行事。

有時見到眾人或神色凝重，或咬牙切齒的業務討論，真很想大叫一聲“relax”。我們今天在爭論的一切，對這世界一點也不重要，對地球，對人類根本沒有絲毫影響。放鬆一點吧。

經過數年割喉式的削價戰，電腦業經營得很困難。今天，生產個人電腦，和生產成衣一樣，都是設法壓低成本的流水作業。和marketing 的同事閒談，他們都慨嘆這行業走了歪路，不應不顧一切瘋狂奔向$399 美元一台PC 這目標。現在目標達成，大家卻只能望著蘋果的profit margin牙癢癢。

大軟件公司也有它的煩惱。旗艦產品仍然在印鈔票，但由用家對最新version的反應看來，已出現了疲態。對外，它的出品，一直是眾矢之的，新的業務又久攻不下在苦戰中。對內，公司已成龐然大物，不免有點官僚作風，員工也不復九十年代全盛時期的幹勁。

和年資比我長，同是在科技行業混飯吃的舅父，談到工作的取捨，被贈了一句警世箴言：

「工，冇話悶唔悶，只有襟唔襟撈。」

果然是看破紅塵的智慧結晶。

想深一層，科技光環雖已褪色，電腦業卻始終是全球年銷幾千億的生意；未來十多二十年，應該也不會式微。既然曾先生也教大家「我會做好呢份工」，只要調較心理，不求雄心勃勃的career ，只求安安穩穩的job ，應可以無驚無險混到退休的。

至於甘不甘心，那是另一回事了。

Pike Place Market

Pike Place Market 是西雅圖的市中心一個遠近聞名的農民市場。

前幾天，電視播了一個講述Pike Place Market歷史的節目。原來在六，七十年代，Market是個破落的罪惡溫床。政府一度計劃把它拆卸興建新型商廈。但經民間組成的反對力量長年抗爭，最後終於爭取到把它列為受保護古蹟。

平常很少到Market，只有親友來遊覽時，才盡一盡導遊的義務。因為電視的介紹，今天一早便拿著相機，跑到Pike Place Market，當了半天遊客。



Pike Place Fish Co. 是Market鎮市之寶，是遊客必到之店。店員永遠在大喊唱歌般的口號。當有顧客買海產時，店員會把魚蝦蟹拋來拋去，圍觀的群眾便嘩然起哄。



既然是Farmer's Market，當然少不鮮花水果。



街頭音樂表演，是Pike Place Market特色之一。



街頭也有不少臥虎藏龍的奇人異士。



人頭湧湧，因為這是全球第一間Starbucks。



據說店內仍保留了1971年開張時的裝潢。



為何餐廳門外貼了Tom Hanks的照片？因為這是《Sleepless in Seattle》其中一幕的場景。已經是十三年前的電影了。



二戰前，在Pike Place Market擺賣的，三份二是日本人。但戰時美國拘留所有日裔，他們都被迫結業。這壁畫描繪了這段不光輝的歷史。



今年是Pike Place Market一百周年記念。

最近，常聽到「集體回憶」。我想，只有生活中的故事，才是值得保存的回憶。沒有故事的事物，保留了，也不過是另一個市場，另一塊牌匾罷了。不是嗎？

《四人歸西》

相信很多香港的朋友，都記得歡樂今宵的《幻海奇情》系列。

東抄西襲的故事情節，在那時的小孩眼中，卻是嚇破膽的恐怖劇情。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電視劇，內容當然早忘記得乾乾淨淨。可是，其中的一篇《四人歸西》，在二十多年後的今天，印象仍然十分清晰。

那是一段埋在心中多年，從沒向人說過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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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家庭聚會，大人們永遠離不了麻雀檯。客廳一檯，飯廳一檯，小朋友們便在狹小空隙間自由活動。

每到飯前飯後，成人離開戰場，小的便順理成章佔據麻雀檯。煞有介事，不懂裝懂地大喊「上」「槓」「碰」。

一天，我們一群小朋友又在玩麻雀牌。在電視撈飯的歲月，大家也看過《幻海奇情》。因此，看到桌上的四張「西」，我想也不想，衝口便說出「四人歸西」。其實，桌上還有其他牌，和劇情完全不相同，

一時貪玩，卻嚇驚了只得五，六歲的妹妹。她好像哭了一會，接著整晚也鬱鬱不歡，不作一聲。

過了數天，妹妹病倒了。高燒持續不退，爸媽送了她進醫院。我還不到十歲，也不太了解發生甚麼事。但記得清清楚楚的，是無心聽到媽媽的一句：

「醫生說，被嚇倒，不是病的原因．．．」

跟著說甚麼，我再也聽不進耳。醫生雖說不是，我卻肯定自己是害了妹妹進醫院的罪魁禍首。

因為要上學，只到過醫院探望她一次。看見妹妹沒精打采的病容，心中首次知道，內疚，是怎樣的滋味。

那夜，躲在被窩中，心情十分不好受。甚至想向媽媽說，寧願孤伶伶躺在醫院的是我。不過，在不鼓勵表現親情的傳統中國家庭，我當然沒有這表白的勇氣。

幸而，不到一星期，妹妹病癒出院。那一點內疚，小孩子也不會放在心上。不消數天，便回復嘻嘻哈哈，吵吵鬧鬧的正常日子，

但自此以後，眼中的小妺妹，便不再只是個寵愛一身，欺人太甚的小霸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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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看到《四人歸西》的片段，立刻把youtube的link寄給遠方的妹妹。她還記得，當年在電視看時，很害怕。

其它的，她記不起來，我也沒說甚麼。

然後，繼續聽她投訴上司刻薄，老公忙碌．．．

孫藝珍

不聽韓語流行曲，亦不看韓國連續劇（多年前看過數集《藍色生死戀》，早被它的節奏嚇怕）。因此，近年席捲亞洲的的韓國流行文化，我連半點邊也沾不上。

韓國電影，也看得不多。除了《我的野蠻女友》和《觸不到的戀人》外（都是為了全智賢；觸不到的戀人不俗，野蠻女友則不是太懂欣賞），其餘的，印象都很模糊。

不接受韓流，也可能是出於抗拒韓文的怪癖。究其原因，或許是心目中熟悉的亞洲國家，一直只包括中港台和日本。中文看得懂，日文也猜得到大概，韓文卻是完全沒有頭緒。沒到過韓國，但在洛杉磯偌大的韓國社區，週圍是看不懂的圓圈交叉，心中會奇怪地泛起一絲不安全的感覺。

約半年前，妹妹給了我一張韓國電影DVD ，並千叮萬囑：「睇下啦，女主角好靚架。」

回家一看，真的驚為天人，女主角果然很可愛動人。劇情嘛．．．就不敢恭維了。可惜，從來記不牢韓國女星的名字（誰叫她們相貌大同小異？），轉眼便忘了她的名字，只記得片名是《擁抱這分鐘》。

最近，和朋友談到《假如愛有天意》這齣電影，才恍然記起，那是同一位女主角。她，名叫孫藝珍。

這兩星期，特意看了《假如愛有天意》和《向左愛向右愛》。韓式催淚彈，自然不是我的口味。然而，戲中的孫藝珍，比《擁抱這分鐘》更清純脫俗。看著她一顰一笑間，一雙大眼睛流露的歡喜和哀怨；劇情再牽強煽情，也可視若無睹。

孫的甜和純，環顧中港台日韓，都找不到第二人。三齣電影中，都是刻意塑造出來的可愛角色，她演來卻不流於做作。網上看到一些近期的照片，孫成熟了；美麗依然，但眼神裡多了些世故，少了點純真。聽說在其他戲裡，她有大膽演出呢！

假使時光倒流十多年，孫藝珍必會成為我頭號偶像。今時今日，不再沉迷偶像，卻仍然會被螢幕上的美貌迷惑．由此可見，男人，永遠是目迷五色，膚淺的低等動物。

（後記：韓國女星的容貌，是天然還是人工，常常眾說紛紜。其實，娛樂圈既是夢工場，那個不是製造出來的幻覺？明星應不應該整容，根本就是個paradox ；身為觀眾，用心欣賞便是了。深究太多，實庸人自擾也。）

The most beautiful

《Little Miss Sunshine》中，我最喜愛這一段：

“Grandpa, am I pretty?”
“Olive, you are the most beautiful girl in the whole world.”
“Nah, you are just saying that.”
“No, I'm not. I'm madly in love with you. And it's not because of your brain or your personality. It's because you are beautiful, inside and out.”

漂亮的外表，是美。漂亮的心靈，也是美。

不同的美麗，帶來的感受，卻是一樣的；如拂過耳畔的微風，令人溫暖，舒暢。

所以，不必拘泥於內在或外在，眼界和學識。一聲”You are beautiful”，便是對女孩子最由衷的讚美。